喀吱。

当柯南再次踏入雨宫宅的庭院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枯枝。

那场大雪所影响的显然不止一岛之地——事实上，整个日本都在这股寒流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枝一夜之间被裹上银装，然后又不堪重负的落在雪地里。

本该用几个季节去适应的变化却在短短的一个晚上达成......正如侦探和猎人之间几近崩坏的关系。

柯南踏过绵软的雪地，小心翼翼的来到别墅的门前，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如往常那样敲开大门。

今时不同往日——也许这一次门后等待着他的不再是一杯温暖的红茶或者精美的点心，而是另一枚蓄谋已久的麻醉针。

“叮咚~”

然而侦探终究还是选择遵从了往日的习惯——这当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在心底的某处，侦探还依旧对雨宫晓抱有些许期望。

“.......”

门内没有反应，侦探的试探如同坠入海底的石头，连带着声音一同沉寂在背后的黑暗中。

“不在家吗？”

柯南后退几步，抬头仰望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紧紧闭合的扇形落地窗——没有窗帘遮挡视线，但也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啪叽噗。

脚下传来湿冷的感觉，柯南抬起鞋子，却发现雪水已经深入了鞋袜。

双足不安分的在鞋中扭动，这种感觉实在是称不上舒适。

“——我早该想到的。”

柯南脸色微沉，没有再对别墅作更多的试探，直接沿着进入庭院踏出的脚印，从镂空雕花的铁门中央钻出：

“如果明美姐还在的话，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积雪堆满整座院落。”

即使是自己那个懒散的母亲，也会在雪夜后的第二天在家门口扫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小径——更不用说以雨宫宅家务为己任的宫野明美了。

“呼，看来是白跑一趟。”

侦探呼出一口白气，将逐渐变得冰冷的手掌重新放入怀中，摩挲了下手机的屏幕，还是放弃了通话的打算。

宫野姐妹暂且不论，那个猎人肯定是不会接电话的吧。

“......不过，就算他们还在这里，我又应该说些什么呢？”

或许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他和雨宫之间的分歧绝非轻易便能化解的细枝末节——即使他现在愿意做出让步，这隐患也必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爆发。

只是自己的身体......柯南苦笑着转过身，向博士家走去。

他并不觉得宫野志保会就此放弃解药的研制，但眼下自己显然一时半会儿得不到药物的消息了。

“小兰，看来还需要再让你等一段时间。”

侦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路边的积雪上，摇摇晃晃的沿着人行道的边缘移动，思绪难宁。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你的善良一文不值，它终究会成为你最昂贵的陪葬品。’

‘抱着你的理想溺死吧——’

“可恶！”

柯南一拳砸在身边的墙壁上，零星雪花自墙檐落下，飘落在他的发梢处。

他并非是在对雨宫晓发怒——或许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梦里，自己就已经认可了几分那些话也说不定。

‘让你落入这般境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啊，名侦探。’

猎人的讥嘲时隔多日再次在柯南心底响起——他细细咀嚼着其中的含义，口中发苦。

没错，他如今的窘境，或许真的全都缘自自己的鲁莽与天真——

“小鬼，你认识这家的主人吗？”

就在这时，一道低哑的男声突然在柯南耳边响起。

锋利、尖锐、不带一丝暖意——但却令他无比熟悉。

是谁？

侦探回头望去，于是那刺目的银发便直直闯入了他的眼中。

——————————

“我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西本健纵火的当晚，雨宫晓便已经带着麻生成实回到了东京。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猎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机车上，在深夜的城市中飞驰——如果是在白天，这样的速度恐怕早就被交警小姐们盯上了。

在经过几道刁钻的弯道后，为了防止自己被惯性甩下机车，坐在后座的成实小心的环住雨宫的腰，依旧对两人的逃离忧心仲仲。

“放心吧，成实......先生。”

操控着机车的猎人在头盔中闷闷的安抚道：

“就算那位警官想要继续搜查下去，东京警视厅也是不会任由他在这件案子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有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并非是寻求真正的正义，只要给他们一个人证物证俱在的标准答案，就足够了。”

雨宫再熟悉不过东京警视厅的办案程序了——作为警视厅乃至公安厅的常客，他很清楚该如何敷衍这套老旧而又顽固的系统。

一旦这件案子成了定局，就不会有人或者侦探能够轻易将其推翻——警视厅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大可以摆脱浅井成实的伪装，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

雨宫晓直视着前方的街道，手上还在不断的为机车加速：

“就像我向你承诺的那样。”

耳边的风声愈发张狂，成实吞下几口冷气，微微放大自己的声音：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雨宫君？”

此时雨宫晓已经脱下了作为“来栖莲”的那张面具，成实自然也就不会再用那别扭的“莲君”来称呼他了。

但他看上去却反而更加紧张了一些——也许是在为那仍未落实的回报而不安。

说到底他又有什么可以作为报酬的东西呢？他的确还有一些积蓄，但猎人显然需要的不是那种浅薄的回报

“.......”

雨宫晓没有回话，只是带着成实在这座城市中不断穿梭。

成实见状，也没有再挑起话题，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那只有几颗寥落星点的夜幕。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的欣赏这片天空——他惊讶的发现那被钢铁森林所切割零散的天幕原来竟是如此宽广，每注视一分，便有几颗星星在眼中被点亮。

零散的星光自天空坠落汇聚在眼底，而后扩散成雪绒花般的模糊轮廓——机车的引擎声与包裹着他的风声突然在某个瞬间尽数消弭，徒留自己的心跳与那身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