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回家后的一星期，除了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偷偷去他父亲和大哥坟前烧了点纸钱后，就再没有出过门。

他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屋里坐着躺着，或到门前的池塘边站一站。

这样的林父，林母刚开始两天还能忍受，觉得他是刚刚出狱，对外面的环境还是有些不适应。可是到了后来她就开始有些不耐烦，在林父身前背后唠叨了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闷在家里不出门，我一个女人天天去地里干活，累死累活，回家还要伺候你们一家四口穿衣吃饭！你们真是把我当牛马一样使唤了……”

林父在卧房炕沿靠墙坐着，林母在外间堂屋里，一边摔打着铲勺做饭，一边唠叨着。

林父听不下去了，从卧房出来，跨过堆放在堂屋地上的柴草，出了门去。

林雨歌站在堂屋圆桌旁，看到林父走到门前的池塘边，蹲下身，烦躁地用双手捂住光溜溜的脑袋。

屋里林母依然滔滔不绝，指桑骂槐地骂着。

“娘！爸爸刚出来，可能还不太适合现在的环境，你让他歇息几天，多包容他一些吧！”

“还歇几天！都回家一星期了，不去地里干活，也不找活干，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还天天躺着！他是老娘们生孩子了，要坐月子吗？！”林母对着门外林父的背影喊道。

“……”

林母一句话，林雨歌顿时无言以对，她乖乖闭上了嘴。

午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饭桌上很安静，三个孩子察言观色看到大人们的模样不好，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林风吃完一个馒头伸手又到馒头筐里去拿，却遭到了林母的呵斥

“吃那么多干嘛！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都少吃点！”

林风瑟缩着收回了手，林父低着头斜眼看到林风可怜巴巴的样子，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

“林风，去给爸买盒儿烟去！”

“娘！……”

林风看向林母，示意林母拿钱。

“看我干嘛？！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抽烟！我上辈子欠你们的怎么着……”

“娘，别说了，给爸买一包吧……”

林雨歌眼见林父的脸色，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她拉了拉林母的衣袖，劝说着林母。

“不买！我没钱，就不给他买！”

“啪！”

玻璃水杯摔碎的声音。

水杯破碎，杯里的水四溅开来。

“我休息几天就不行？你们当我进里面享福去了？那里是人呆的地方吗？我到底是为了谁坐的监狱？现在知道没钱，那早些时候干嘛要把钱交出去，交出去又得了什么好处？！白白被人骗了钱去，我监狱也没少蹲！”

林父似乎压抑到了极限，他滔滔不绝地数落着他的难处与委屈，几个孩子吓得筷子拿在手里放也不敢放，眼睛都滴溜溜地瑟缩着。

“还怪我把钱交出去！那是你的钱吗？那钱不是我们的，花着安心吗？再说那钱是你大哥让交出去的，你有本事去找你大哥要，去赖他去啊！”

“我大哥都已经死了，你还怪他干嘛？！”

“不怪他怪谁？是他一遍遍让把钱交上去，说能让你出来！可是结果呢，人没出来，钱也没了！现在我都怀疑，钱让他和警察们一起分了！”

“你胡说！他大爷已经死了！你休想再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这话你再说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林父咬着牙，额头两侧青筋暴起。

“怎么！我再说一句，你就要打我了是吗？！你个挨千刀的！我跟你这么多年，还比不上你兄弟！我就说了！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你！……”林父挥舞起拳头，就要冲向林母。

“爸！”林雨歌扔下筷子，一把扑到林父身前拦住他：“爸爸！别打娘！”

“雨歌！我没想打她，你看出来了吗？她一直在故意激怒我，爸爸不想一回家就打架，可是你娘她没事找事儿，你看到了吗？”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我求你们了，别再吵架了！”林雨歌反过去哭着劝说林母。

“怎么？我说都不能说两句！我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地，给你带着三个孩子，你在里面到点儿就有人做好饭，有吃有喝的伺候着，回来还不让我说两句了！”林母怒怼林父。

“雨歌我跟你说，如果不是你们三个，娘早就不在这个破家里待了……呜……没有你们，娘早就走了……呜……”

林母越说越委屈，最后呜呜哭了起来！

“娘……”

林雨歌兄妹几个听着林母的哭诉，也共情地跟着哭了起来。

林父看着哭成一团的娘几个， 他也被触动了，他松开握着的拳头，对着林母说道

“雨歌娘，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着急，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娘，你别哭了！”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劝说林母，可是林母的眼泪，越劝越多，声音越哭越大。

“别哭了，下午我跟你去地里干活！这两天就去工地找点活干，还不行吗？！”

林父听着林母的哭声十分头疼，他不住地揉搓着他的光头，拳头捏紧又松开，十分的苦恼。

“明天你真去找活？！”

林母听到林父的话立刻停止了哭泣，她睁开红肿的眼睛，望着他问！

“真的！”林父无奈，又给林母重复了一遍。

“行！我就信你一回！我跟你说，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你要再不好好过，我直接把三个孩子都扔给你，我自己走人！”

“好好好！你可千万别走，我一定好好过日子！”林父服软道。

“别哭了，都吃饭吧！来！林风再给你一个馒头，正是长个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行？”林父从筐里拿了一个馒头塞到林风手里。

“爸爸！我吃饱了！”林风眼里还含着泪水，他望着馒头没有了一点胃口。

“都是我不好！”林父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爸！”

“爸爸！”

林雨歌兄妹看到林父突然打自己的脸，惊叫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都是我自己犯下的错，现在还要什么面子！”林父自言自语地说道。

而后，他又满含深情地望着几个孩子说：“孩子们，都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别学爸爸，好好读书，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