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歌家的麦子晾晒好后，一半装进了堂屋的两个粮柜，一半装进了口袋让三大爷帮忙拉去粮场卖掉了。

农村晒麦，家家户户都避免不了，会剩下一堆晾晒时掺了土的麦子，大家管这种麦子叫土麦。

土麦粮场是不收的，村民筛不干净也没法拿去磨面，这时候村民们就会把这种土麦收集起来，等听到有串乡的小贩来吆喝，就会拿出去换东西。

在林雨歌的印象中，她曾见过村里人拿土麦换豆腐，换饼干，换方便面，换大盆，换碗碟，换西瓜，甚至还可以换林雨歌最喜欢吃的红枣切糕。

只要骑车或开着大三轮的小贩来到村头的土道上一吆喝：“拿土麦子换……！”就立刻会有一大群的村民背着土麦前来换东西。

林雨歌还知道，换的东西不同，需要的土麦的量也不同。

林雨歌见过林母用盛菜的瓷碗，盛一大碗土麦，去换一块四方的豆腐。也见过，林母用一个化肥袋子底那么多的土麦，去换两三个西瓜。

换碗碟的小贩，通常自带有称杆。林雨歌看到小贩把装着土麦的袋子，勾在弯曲的铁秤勾上，然后单手提着称杆的抓绳，另一只手滑动拨弄着悬挂在称杆上，拴着秤砣的绳子，称好重量，计算出能换多少个碗碟，然后然后让村民自己趴在车斗边上去挑碗碟。

林雨歌见过的，在所有能用土麦去交换的东西里面，需要土麦最多的，就是饼干和方便面了。

一般换饼干，方便面的小贩都是开着大斗的农用三轮车，他们不扯着嗓子吆喝。他们的车斗上大多都用铁丝拴着一个带着开关的喇叭，只要打开开关，喇叭里就会一遍遍有叫卖的吆喝声传出来。

他们在宽敞的车斗里装满一箱箱的饼干方便面，把车开到最慢，在各个村落里穿行，每到一个村落，他都把车稍微停一停，等待聚集在车周围换东西的人多时，他们就把喇叭关闭，然后从车上搬出一台沉重的地称，开始称土麦置换。

今年林母本不打算给孩子们换饼干方便面的，但是看到二大爷和三大爷家的孩子都吃着用土麦换来的饼干方便面，又看到三个孩子快要流出口水的可怜模样时，林母还是心软了。

“走！林风，娘也给你们去换点饼干吃！”

“真的吗娘！太好了！娘！你真好！”

一听到林母说要去换饼干，林雨歌兄妹三人开心地原地蹦跳起来。

林雨歌家对面，和她家相隔一条土道的巷子里，就有一户专门串乡换饼干，方便面的人家，那户人家和哥哥朋友涛子家，正好是邻居。

“有人在家吗？”

林母背着半口袋土麦，站在敞开的大门口，朝院里喊道。

“你们找谁？”

伴随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儿从院里跑了出来。

“咦？你是谁家的娃？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林母见到小女孩有些面生，好奇地问。

“这是我舅舅家，舅舅和姥姥住一起，我是来走姥姥家的！”

小女孩儿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回答。

“哦！你妈妈是桂兰呀！你家大人在家吗？”

“舅舅有人来了！”

小女孩见林母找大人，转身朝着屋里喊着

小女孩喊了两遍，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见到林母先是一愣，当他看到林母后背背着口袋时，忙堆起笑容打起招呼：“是林嫂啊！这是要给孩子们换点啥？”

他一边说着，一边贴心地接过林母肩上沉重的口袋，他提着口袋走在前头，带着他们往一处仓库走去。

当男人打开仓库的铁门的时候，林雨歌被里面堆满的货物震惊到。

林雨歌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饼干和方便面。仓库里各种饼干方便面的箱子像一座小山似的靠着墙壁堆摞在一起。

男人把土麦过了地称，对着林母说道：“林嫂，你看看挑点啥吧！”

“孩子们爱吃啥让他们自己挑吧！”

“林风你带着妹妹去看看想吃啥，自己去挑吧！”

林风带着林雪和林雨歌走进仓库，各种花花绿绿的箱子看得林雨歌眼花缭乱。

“舅舅我想吃那个饼干！”

林风他们在前面挑着，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也跟着走了进来。

小女孩儿指着一摞箱子里的一箱饼干对男人说。

“好！”

男人爽快地答应了小女孩儿，搬下那箱饼干拆开箱子给女孩儿拿了两块。

“来！给你一块！”

女孩儿接过饼干顺手就递给林雨歌一块儿。

“我……”

林雨歌有些惊呆，她看着小女孩儿递向自己的饼干，本能地想要拒绝。

“呵呵，拿着吧！”

男人也被小女孩儿的举动有些惊到，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又从箱子里拿出几块饼干递给林风，林雪和林雨歌，

“都尝尝吧！新进的货，呵呵……”

男人客气地谦让着。

几个孩子看了林母一眼，看到林母点头他们才接过男人手里的饼干。

后来，林风，林雪一直在讨论着哪种饼干好吃，林雨歌的目光却不由地，被刚刚那个女孩儿所吸引。

林雨歌偷偷地打量女孩儿。她的年龄看上去和林雨歌姐妹差不多，个子比林雨歌略高出一些，她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嘴巴虽是有些大，但一笑起来露出的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倍感亲切舒服。

“我叫李可儿，你叫什么？”

女孩儿发现林雨歌在偷看自己，直接对上她的眼睛问道。

“我……我叫林雨歌！”

“这是我姥姥家，我爸妈快要生小弟弟了，我准备在姥姥家长住了！”

“哦！……”

偷看别人被人家发现，人家没有害羞，反而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自我介绍，女孩儿的这一波操作，让有些社恐的林雨歌脸色突然暴红，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住哪儿？有空我们一起玩呀？”

女孩眼里闪着星星，冲着林雨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

“李可儿，规矩点儿，第一次见面就想查户口啊！”男人见女孩儿一直说个没完，训诫了女孩儿两句。

“舅舅嚷我！我去告姥姥！”

女孩儿见男人表情有些严肃，她佯装生气委屈，对着男人做出一个吓唬人的鬼脸，扭头跑开了。

当林雨歌跟着林母还有哥哥姐姐，扛着一箱饼干，和半箱方便面回到家时，林风，林雪，迫不及待地打开刚刚换来的饼干，痛快地大吃了起来。

林雨歌也拿起一块饼干，放在手里观察着。

这是一块奶油夹心饼干，一层薄薄的白色奶油，被两块刻有笑脸的薄脆饼干夹在中间。

“这个笑脸，好像刚刚那女孩儿的笑容！”

“她笑起来真好看！”

林雨歌在心里默默地感叹，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