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暑假结束，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林雨歌背上书包去学校。

林雨歌在学校学习很认真，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同学们也没有人再议论她了，但是林雨歌每天放学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每天中午放学，林母都会早早从地里干完活回家，给她们准备午饭。下午放学的时候有时林母干活还没回家，林雨歌就会从门口的一条砖缝儿里，掏出钥匙自己开门写作业。

等到林风，林雪都放学回来了，大家写完作业，就一起准备做晚饭。林风切菜，林雨歌添柴，林雪炒菜，三个人忙活着，等她们快做好饭的时候，林母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林父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不再有争吵打架的声音，虽然过的比以前更穷了，林母也比以前更辛苦，但是家里也安生很多。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三个孩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家里以前的电灯泡坏了，林母为了省电费，就买了瓦数很低的电灯泡。灯光昏暗，照得书本都有些发黄，但几个孩子知道，林母一个人供他们上学很不容易。谁也不敢抱怨。

“啊……啊……”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当一家人还沉浸在睡梦当中时，一阵凄惨的叫声把一家人从梦中惊醒。

“呜呜……呜呜……爸爸你醒醒啊！”

林雨歌竖着耳朵听着，刚才的几声尖叫声过后，就是杂乱的哭嚎声。林母似乎也听见了，林风，林雪也都睁开了眼睛。

声音像是从大爷院里传来的。紧接着他们就听见后院二大爷家的铁门被“铛铛铛！”砸响。三大爷的门也跟着被“铛铛”砸响。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大爷家院里奔去。

“你大爷家出事儿了！”

林母赶紧从被窝爬起来快速地穿衣服。

林风兄妹几个也都从被窝里准备爬起来穿衣服，却被林母制止了。

“你们都先别起来！我先去看看，你们好好在家待着，谁也不许出门！”林母表情严肃地说着。

这时，从大爷家院里传来的哭嚎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林母走后，林雨歌和哥哥姐姐都有些惊恐地互相看着，谁也不敢起来。他们的耳边传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哭喊声。

过了一会，林母回来了。她的脸色苍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她跌坐在炕边上，用手捂住嘴巴，一个劲儿的干呕。

“娘！娘！你怎么了？”

几个孩子从床上爬起来凑到林母跟前，刚才还好好的，从大爷家回来以后娘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快穿衣服，你们大爷去世了！”林母强忍着不适对几个孩子说。

“啥？”

几个孩子即使听到了从大爷院里传出来哭声，嘈杂的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他们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以为可能是大爷生病了，得了很重的急病。但是，当从林母口中得知大爷去世的消息，他们几个还是惊的张大了嘴巴，谁也不敢相信。

院里不知是谁放响了开天雷，寂静的凌晨，三声轰鸣的爆炸声在空中炸响。外面越来越多的嘈杂声。林雨歌和哥哥姐姐赶紧穿上衣服来到了大爷家。

“爸爸啊……爸爸……”

大爷家屋门大开，屋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村里的人，听到开天雷的声音，都匆匆地赶来。

还没走进屋门，林雨歌听到大爷家的哥哥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林雨歌和哥哥姐姐跑进屋里，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大爷家的哥哥林超和姐姐林美哭喊着想要冲进里屋，却被挡在门外的人群拦住。

“孩子啊，别看了，别看了，你们受不住的！”

一个老妇人拦住林强的一对儿女。老人家的眼睛通红，眼里蓄满了泪水“人死不能复生，孩子们，你们要节哀呀！”

林雨歌和哥哥姐姐见此情景，眼睛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们来到林超、林美跟前，一起帮忙拉住她们，不让她们冲进里屋。

后来有人从门外急匆匆地进来，那人怀里揣抱着一套寿衣，“借过！借过！”他挤过人群把寿衣高举着从门口递了进去，屋里有人伸出手来接应着。

后来林风兄妹几个，还有林美，林超被忙碌的大人们推着到了门外。林雨歌几个不明所以，她们站在门口，看着堂屋里忙进忙出，忙着搬抬桌椅的村里人。所有人都是听到信号声自发来帮忙的。

林风拉着几个人，来到院里一张破旧的长条凳上坐下。林超已经不哭了，他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两只手抓着衣角不说话。林美抱着林雪的腰，趴在她的怀里还是止不住的抽泣着。林雪拍着林美的后背，轻轻地安慰她：“林美姐不哭了，不哭了……

凌晨的天空呈现出灰蓝色，村里的公鸡已经开始一阵一阵地打鸣了，鸡鸣声嘹亮，和着院落草丛里微弱的虫鸣声，整个世界都渐渐苏醒了。

林雨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大爷家，二大爷三大爷家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来了。他们和林雨歌兄妹一起围着林超，林美，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她们，眼里含着泪水。

一伙儿人等在院子里。林雨歌望向亮着灯光的屋里，透过窗户的玻璃，他们只看到满满的人影，无法辨别哪个是谁。

屋里不时地传来一阵大娘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屋外人来人往，有的抱着成匹的白布，有的抱着大摞纸折的金元宝和黄色的纸钱。林雨歌看到两个大爷红着眼眶跟着忙进忙出，而她们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

后来，终于有人来理会她们了。本家的一个大娘怀里抱着一堆白衣，向她们一伙人走过来：“来，孩子们，都把衣服换上吧！”

大家分别拿过一件白色孝衣往身上套着，林美接过白衣，看着手里的衣服她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爸爸啊，爸爸……”林超也是，他咬紧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他俩一哭，大家都跟着忍不住伤心落泪，但都还是安慰林美“不哭了林美姐……不哭了林美姐……”

等到大家都换上了孝服，本家大娘对着林雨歌一伙儿人说：“都进屋吧！林美，林超最后去看看你爸吧。”

一听到这话，林美、林超赶紧起身想往屋里跑。可是林美刚一起身，她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她哭的没力气了。林雨歌和林雪赶忙接住她的身体，搀扶着她往屋里走去。

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林雨歌她们一来到门口，大家都自动给让开了路。大爷家堂屋正对门口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一个人盖着白布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就是林雨歌的大爷林强。

堂屋里，大娘，林母，二大娘三大娘都围跪在床的一边。林美、林超一进屋就哭着往那床边跑去，林超刚想掀起父亲身上的白布，就被一旁的大人们拦住：“逝者为大，人死不能复生，孩子节哀吧！”

林美被安排陪在大娘身边，其他孩子也都按照男女，各自到床的两侧跪坐着。刚刚安顿好几人，突然门外相隔好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大姑！”

林雨歌听出了声音，其他人也都听出了声音。林母和两个大娘忙起身出门去迎接。哭声越来越大，大姑被众人搀扶着来到堂屋门口。

大姑的脚步在门口停下。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盖着白布的人时，她的哭声停下了。

她推开两侧搀扶她的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来到床前。她流着眼泪，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她想掀开那白布再看林强一眼。当她的手触到白布时她的手又停顿住了，她没有掀开布而是隔着白布抚摸着林强的脸颊，从头到尾手打着颤一点点地抚过。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到林强身上，抱着他死去的遗体嚎啕大哭起来。

围观的村民，赶忙上前把大姑拉开，大姑哭的撕心裂肺，跪坐在地上拍打着双腿，一边哭一边喊着：“爹呀，娘啊，你们都好狠的心啊，你们早早地都走了，咋就不能好好保佑我这兄弟几个啊，林强啊……你好好的咋就走了……”屋里的人听到大姑的哭声，都忍不住跟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大姑哭了一会儿，突然她抬头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大娘。她哭着跪爬着过去，拉住大娘的衣服哭喊着：“林强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他身体好好的一点病都没有，怎么就突然没了呢？”大姑拉扯着大娘的衣服，把大娘的身体拉扯的左摇右摆。一旁的亲属赶紧上前抱住大姑，把她的手从大娘的衣服上拉开。大姑望着大娘，不停地哭喊着，她的语气里不仅带着悲伤还带着对大娘的质问。

大娘听到大姑的话瞬间所有的委屈难过涌上心头，她哭嚎着：“你问我我问谁！？林强这个挨千刀的！孩子们都这么大了，都该娶媳妇嫁人了，他一撒手走了清心了，留下我一个人管着一大摊子！他咋不也把我带走呀！”

大家都能听出大娘这是气话，一旁的二大娘忙劝大娘：“好了大嫂别哭了，大姐把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当孩子似的拉扯大，她太着急难过了，你别怪她啊！”三大娘也跟着附和：“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大哥都走了，大家就别在他跟前吵架了！”

“那林强到底怎么没的呀！我可怜的兄弟啊，这才多大岁数啊！”大姑悲泣着。

大娘只顾着哭她悲惨的命运不回答，二大娘说：“都怪这该死的酒！大嫂说大哥昨晚出门喝酒回来的很晚，回来以后就上炕睡觉了。半夜的时候，大哥口渴起来喝水，不小心从炕上摔下去了。人当时没事，喝了水又爬上炕继续去睡觉了。大嫂说，当时大哥躺被窝里说有些头疼，大嫂以为是喝酒难受头疼，就没理会。直到四点多，大嫂起夜……她顺手摸了摸大哥，发现他……发现大哥他……身体……已经冰凉了……”

“哎呀……我苦命的兄弟呀！……”大姑听了二大娘的叙述又大哭了起来。

门口围满了帮忙的村民。其实大家都很好奇林强的起因，毕竟他还不到五十岁。林强平时身体都挺健康的，突然去世大家都很奇怪，但是都不好意思打听。这回听到林家二嫂说林强是喝酒摔到头死的，都不禁惊讶唏嘘，感叹生命的脆弱。

大姑哭着哭着突然晕过去了。二大娘忙从她口袋里掏出药丸，塞进她的嘴里。旁边有人使劲掐住大姑鼻子下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大姑突然深喘一口气，她终于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