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落到了天空中的某一个点，眼神变得有些忧伤，记忆深处的那些往事，渐渐地浮出她的脑海。

那个秋日，有着灿烂阳光的秋日，母亲带着她离开了她们一直生活的村子。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她与母亲起程要上路时，母女俩的打扮已与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分别。

母亲在她和自己的脸上各糊了一些灶心土和黄浆水，母女俩的衣服还特意洒了加有草木灰的水。两个人的头发中不仅有灶心土，草木灰，还有蜘蛛网，弄得头发像个烂枝叶搭的烂鸟窝。

她当然不喜欢这番打扮，在这个世界上，做为一个正常人没有哪一个愿意自己是这副打扮。她虽不喜欢，但在母亲为她打扮时，她并没有因此而发牢『骚』。

临走之前，她无限留恋地环顾着她与母亲住的房子，问母亲喃：“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把青布包袱背在身上，轻轻地掩好了门。

天空还是一片浅蓝，很浅很浅的。银杏树渐渐卸下了草绿『色』装，静静地向绿衣告了别，换上了一身金灿灿的黄衣。

大地的秋『色』越来越浓了。

早晨的树林静静的，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除了母女俩的脚步便只有鸟鸣声了。

“母亲你瞧瞧，我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呀！”十岁的烟，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抱怨。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邋遢过，会这样抱怨也情由可原。

“母亲知道，你就忍忍吧。没办法，这不是为了我们母女俩的安全考虑吗？”母亲说着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和母亲牵着手走吧！牵着咱们烟的手，母亲就有劲，会走得快一些。”

烟立马笑了，“真的吗？牵着烟的手，会让母亲有劲啊？这好神奇哦！”

肚子饿了，就吃点带的干粮；腿疼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揉』『揉』脚心。

一阵秋蝉的鸣叫声从路边树上传来。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传来了各种鸟的叫声。

母女俩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行了很久，尽管山里弥漫着凉飕飕的气息，但山路走得真是太久了，使得烟身上早就大汗淋漓了，使得她不得不抬起手来擦汗。

隐隐约约，仿佛有水声传来。

“我们加把劲往前走吧！”

“是，母亲。”烟嘴上回答得痛快，声音里却明显带着哭腔，但她没有发牢『骚』，虽然有极度的疲惫感包围着她。

“不远处应该有个峡谷，我们先到那里去。”

烟早就累坏了，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往前走，没多远，便有一条山沟出现在她们面前。沟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清清亮亮的，在阳光下闪着点点波光。小溪两侧绿草如茵，不知名的山花在怒放着。

“烟，用水洗下脸吧！”

“哦！”烟两脚踩住平坦的岩石，把手伸进水中，“啊，好凉快呀！”在说话间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黄树叶飘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她捧一捧水，水很快就从手指缝里流走了，只剩下黄树叶在手心。刚刚捧起两三捧水，她感觉全身的汗似乎一下子就都消失了。

“用溪水洗脸速度得快点。你这样慢，是捧不到水的。”

清凉的溪水洗去了烟脸上的汗渍和灰尘，似乎顺带洗去了她一丝丝疲惫。

母女俩稍稍休息了一阵，顺着小溪往里走去。

幸好路还算平整，母女俩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有人烟的村庄。

“母亲，你看房子，你看！有房子了！”走了那么那么长时间，已累得不行，终于见到了一户人家，烟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母亲这次并没有回答。

烟感觉有一些不妙。待她回头一看，母亲竟然晕倒在地上。她连忙上前去摇晃母亲的身体，同时哭起来了。也难怪啊，此时的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母亲昏过去后，她一边哭着喊“母亲”一边摇晃着母亲的身体。母亲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犹如死了一般。

无论她怎么摇晃，母亲都没有动弹。

天空这时落起了萧瑟的秋雨。雨点有点很粗的秋雨，都有点儿像夏天的暴雨了。

“乞丐！”

“小叫花子！”

听见声音，烟站了起来，大声辩解：“烟不是乞丐！烟不是小叫花……”话还未说完，却感觉额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是一群男孩子正嬉笑着跑在秋雨下的大地上，一边跑一边朝她丢着小石子。

如果她能脱身的话，她真想上去把这几个男孩子掀翻在地。

有一个老人过来了，轰走了这帮男孩子。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烟就想开口向这个老人求救：“……可以……”

老人一副厌恶的表情瞧着她，“可以什么呀？快离开这里！若你们这样的人死在我们村子里，会晦气的。赶快离开这里！”

看起来慈祥的老人说话是一点也不慈祥。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想她没必要再对老人说什么了。

“赶快离开这里！”老人说着就走了。

用手怎么掐母亲的人中也没有用，烟猛然想起了薄荷叶。曾听母亲说薄荷可以使人清醒头脑，她想起身去寻找，可又怕母亲也遭到那帮男孩子的攻击。

该怎么办呢？视野之内好象没有，该怎么办？路边有很多杂草，仔细看看，说不定里面会有薄荷草呢？带着满心期待，她在路边寻找起来。没费多大会功夫，她竟然找到了一棵薄荷草。

她连忙把它连根拔起。

“薄荷草呀……你要有用呀……”唤儿一边捣『药』一边祈祷。她急于捣『药』，结果总是碰到自己的手背，忙得不可开交。小孩子匆匆忙忙地捣『药』，弄得双手都是薄荷汁。

用手把母亲的嘴唇撬开，将捣碎的薄荷草一点点喂进母亲的嘴里，然后呼唤着母亲等着母亲醒来，烟可以做的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母亲……你要是死了，烟怎么办？烟该怎么……活呢？母亲……母亲啊……”

也许是薄荷草的作用，也许是听到了她悲泣的呼唤，母亲再一次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