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还是第一次被陆千帆气到如此地步。假若手边有件趁手的兵器，陆千帆估计都要被他手刃了。

陆千帆惊魂未定地看着地板上被摔成粉碎的椅子，说：“老爸，您……”

“我没你这么个不孝儿子！你这么有谱，你怎么不去当爹！你来当这个爸！”陆沉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实木的桌面上当场出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半永久凹陷！他气冲冲地吼道：“我放你出去自由行动，不是让你出去胡来的！”

“我也想当这个爹……”陆千帆嘀咕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想当爹，没到婚龄！”

“你还在这儿贫嘴是不是？”陆沉舟抄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就要抽陆千帆。

陆千帆急忙退到门口，说：“那你倒是说，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

“对方是魔兽！我们是人！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陆沉舟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吓得陆千帆不由缩了一下脖子。

陆沉舟指着陆千帆的手微微颤抖。“和魔兽合作，你也真是大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怪胎！”

陆千帆心想：“那不是你生的？”他深吸一口气，说：“化蛇一族的智慧程度超过我们目前认知的绝大部分魔兽。从我们第一次接触开始，化蛇一族对于人类就不抱有绝对恶意。它们对人族采取的一切行动，都是为确保自身实力的壮大。”

“能够沟通，就满足了合作的前提。”陆千帆继续说：“我曾受困于化蛇一族，得其相助才侥幸生还。这次行动，我们又救下化蛇一族圣女。两次接触，如果对方对人类具备绝对恶意，我现在绝不可能站在这里，而是早早葬身蛇腹了。”

“本次行动，针对目标为钩蛇一族。剿灭凶残魔兽，对猎人与骑士而言，本就是义不容辞。钩蛇一族屡次针对化蛇一族，能够剿灭钩蛇一族，震慑其他蛇族，对于化蛇一族也有莫大好处。”

“行动一旦成功，化蛇一族可以获得无人区动侧边缘大部分领地，人类也可以有机会进驻无人区进行开发。毗邻化蛇一族，双方只要互不干扰，就可以在无人区东侧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生存环境，大幅削减防卫投入。能够向北境战线投入大批有生力量，缓解自宁古陷落以来的战事吃紧。”

陆千帆瞪大眼睛，不管不顾地说下去：“而且，我与化蛇一族的佘语儿和颜霜英有密切接触。它们虽然狠辣，但绝不无情。比起一些忘恩负义的人，它们还要更善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可不是魔兽！”

说完，陆千帆就转身拉开房门，一溜烟地钻了出去！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躲到门外的陆千帆听到房间的轰然巨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陆千帆走出陆沉舟的办公楼，望着操场上，正在训练的骑士们，一时间有些惆怅。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因魔兽丧命，不知多少家庭因魔兽而支离破碎。

贸然提出与魔兽合作，确实如天方夜谭。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陆千帆既见过魔兽凶残，也见过人心叵测。在他心中，人与魔兽，有时候其实没多少差别。

琅南、安京……因人而死的人，甚至更多。

陆千帆从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的程序代码中，写下过代表人与魔兽绝对对立的代码。那么，如今人与魔兽的对立，不过是游戏的需要罢了。这个世界早已脱离了游戏的范畴，打破这个游戏规则，似乎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但至少，这一次，陆千帆想凑成这个合作。

因为，萧苒苒需要壶微莲溪花。

“也不知道老爸砸的家具用不用赔。”陆千帆又叹了一口气。他说：“先回无人区吧。”

半小时后，陆沉舟拿着一份文件走出了办公楼，驾车直奔帝京中央。

这位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老陆啊，我难得能清闲一天，不用访问不用视察不用听汇报的，怎么你还来了呢？”

“你看看这份文件吧。”陆沉舟说道，掩不住胸中的怒气。

“难得见你动这么大的火气。”这位拿起文件，先看抬头的汇报人，说道：“这不是你儿子提交的报告吗？怎么，惹你这么大气性，你直接骂回去不就好了，给我看做什么？”

“你自己看！”

这位一头雾水，只好翻开文件。他看了片刻后，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险些将门外的保卫招进来！

“你儿子简直胡来！叫他来见我！”

“慢着点，您老先熄了怒！”陆沉舟赶忙拦住这位，一脸怒气全然不见，反而是堆笑着说道：“有啥话好好说，这文件不是还有合理的地方嘛，您老人家先看看再说。”

“也就你儿子，能让你这张大黑脸多点情绪。”这位挑挑眉，重新拿起了茶壶，方才怒火如演出来的一般，也在陆沉舟一脸堆笑地瞬间烟消云散。他说：“你知道这份文件的合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气性？”

陆沉舟说：“和魔兽合作，这种事几乎是在挑战全人类的底线。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他怎敢如此冒失地提出来！况且，此事一旦出了差错，各方势力追起责来，他扛得住吗！也不动动脑子，就敢在报告书上写自己的名字。”

这位说：“你呀，终究是上了年纪。”

“我还没到退休的时候。”

“我是说，你的顾虑越来越多，没了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这位说道：“他又不傻，请来帮忙的，以兰息财团、夏氏财团、云深财团、笑影事务所几家牵头，自然是向着他的。联合行动的委托书上，也隐藏了内情，只说借化蛇一族的攻势为掩护。外人哪里知道是与魔兽合作？”

忽然，这位放下文件，一张一张地放进了一旁的碎纸机里。

“你做什么？”

“老陆，你儿子敢在骑士团招摇撞骗么？”

“他要是敢，我就大皮带抽死他个臭小子。”

“所以，他才会将这份完整真实的报告书交给你，还在报告书上写他的名字，就是要你同意，才好调动骑士团。”这位说道。

“那你这是不打算出动骑士团吗？”陆沉舟不解地看向已经化为碎片的文件。

这位却说：“要是让一个小家伙的报告书打动，我们就派骑士团出去了。你不怕你儿子骂你，我可害怕后人戳我的脊梁骨。”

“你儿子写的这份报告书，不能让他存在。但是，我签署的命令书，必须要在。”

简单直白的讲，这位的意思是——这锅不能让你儿子背，我替你儿子背了。

“幸好你不住我隔壁。”陆沉舟忽然说：“不然我早晚去做DNA.”

这位差一点把嘴里的茶叶喷到陆沉舟脸上。

当天夜里，就有一批全副武装的骑士团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无人区的丛林之中。

陆千帆也由颜小三接回了一族的驻地之中。

佘语儿端坐在超大蛇图腾阿卡的头上，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族人。

陆千帆望着佘语儿，忽然笑道：“小丫头换上一身哥特洛丽塔，还有一点女王的气质。不过，更像是蛇族的公主吧。”

云玖说：“我们几家的猎人队伍已经整合完毕，交给兰息财团的那位侯爵来处理了。没想到，邹前辈能一口气调动两位第四阶段的猎人。笑影事务所都调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邹坤说：“老陆，再这么下去，我爸把财团继承给你都可能。”

“你给他老人家抱个孙女回去就行。”

“我没兴趣。我爸那就是个老独裁，恨不得把自己忙死，我可不想继承这么个位置，年纪轻轻的就秃了头。”邹坤说道：“汤杰，你也悠着点，本来就跟个老干部一样，别二十岁就地中海了。”

“要秃也是你先秃。”汤杰说：“肾不好，易脱发。”

陆千帆按住抓狂的邹坤，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今日，便是咱家向钩蛇一族复仇之日。人类，是咱家拿来帮忙的。身为咱家的子民，只杀和钩蛇那群腌臜。”

“记住了，咱家的命，是人类救的。等咱家把这份恩情还干净了，自然许你们动手。”佘语儿说道：“都听明白了吗！”

“嘶——”

数百子民同时吐出蛇信嘶吼的声音，竟是颇为壮观。

颜霜英走到陆千帆身边，说：“准备出发吧。我帮你们找那个壶微莲溪花。”

没有错，在陆千帆心中，主要的目的依然是壶微莲溪花——这也正是陆千帆他们会重新聚集于此的原因。

忽然，图腾大蛇阿卡低下头，佘语儿从蛇头上轻盈地跃下，对陆千帆说：“有件事，咱家要和你说。”

“什么事？”陆千帆警惕地后退半步，生怕佘语儿当众做出点什么不雅的事情来。

颜霜英一双眼眯成细缝，压低了嗓子说道：“姓陆的，你若敢瞎想，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佘语儿似乎也懂何为“自重”。她背着小手，说道：“壶微莲溪花，咱家是不知道什么啦，如果只是个名字，或者是个音译，咱家倒是想起来一样东西，和这个读起来蛮像的。”

“啥？这还有口音问题？”

“狐尾莲·奇花种。”佘语儿说。

“好的，也没听过。”汤杰幽幽的说道。

“那咱家也不知道咯。”佘语儿重新跳回蛇头上，说道：“好啦好啦，出去打架咯！”

另外一边，骑士团派出的部队与几家联合的猎人部队也在林中完成了见面。

“原来是白老侯爵。”身穿军装的池阚敬礼道。

“看来军方也相当重视这次行动，连镇守东线的上将军都派来了。”除去眼角的皱纹有些深邃，再看不出已经上了年纪的老者说：“怪不得，邹总把正在执行委托的几支队伍都一并召回参与此次行动。”

白清侯爵说：“听说，此次行动是由中央直接签署的命令？”

池阚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我们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

“行行行，你们老顽固。”白清说：“不过啊，这次行动竟然要借助魔兽的攻势为掩护，未免太胆大了一些。”

“但若能赢下，必将大振我人族的士气。我们已经好些年，没有主动出击了。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

“说得对！”白清说：“这一次，务必要赢下啊。”

“那就要看你我双方的精诚合作了。”

“精诚合作，金石为开。”

他们不知道，精诚合作的，不仅仅是骑士与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