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最初，宿舍六个人似乎因为多日未见，难得和谐相处了一段时间。简春遥还请大家吃了顿饭。

不过半个月之后，大家还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高秋晓和她研会的小伙伴们吃喝玩乐，经常很晚才回宿舍；牛嘉乐每天下课就回宿舍追剧打游戏，经常要别人中午帮她带饭；郭襄是图书馆常客，老师们随口推荐的书目她都会认真阅读，并且仔细做笔记；简春遥和秦招娣走得特别近。

姜婵媛发现秦招娣的穿着打扮越来越像简春遥靠近，连桌上的护肤品也是。秦招娣刚来学校时，桌上就只有一瓶简单的润肤露和洗面奶。而现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琳琅满目，水乳面霜精华……很多姜婵媛都叫不出名字和用法。

她听郭襄问起过秦招娣这些都是哪里来的，秦招娣说自己买的，郭襄又问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秦招娣梗着脖子说她家本来就有钱给她买这些，只是原来她没想到要买而已。

“你要节衣缩食地过日子，我可不用。我爸妈都有钱给我弟弟买苹果，给我买几瓶化妆品又怎么了？”

“那你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吧？小秦，我们和她们不一样，简春遥这种大城市的富家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们就算一辈子买买买，都有家里人供着。咱们不一样，爸妈可能因为这两年你在上学愿意给你多花点儿钱，总不能以后一直供你挥霍吧？”

“我哪里就是挥霍了？我以后就不会挣钱吗？”

“可你哪能挣得到这么多？这个红瓶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简春遥说过，要一千多，我们一个月才挣几千块钱？”

“那我也用得起！他们瞧不起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瞧不起我？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我哪里瞧不起你了？”

“你说我用不起昂贵的化妆品。”

“我没说你用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个价位不是我们日常能承担的。再说了，谁会因为用得起一瓶昂贵的化妆水就受尊重吗？你想得到尊重，根本没必要通过这种形式！”

“那用什么形式？像你一样给燕京的小孩儿打工做家教，然后被人家嫌弃口音奇怪退了货？”

郭襄震惊地看着秦招娣，秦招娣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涨红了脸，扔下一句“对不起”就跑出了寝室。

姜婵媛躺在床上，想上厕所又怕现在下床郭襄尴尬，翻身想换个姿势再忍一忍，结果不小心碰掉了床边的袜子。

郭襄盯着突然掉到地上的袜子，说道：“婵媛，是你吧？”

姜婵媛尴尬地笑笑，掀开床帘。“我回宿舍午睡来着，刚睡醒。”

“行了，我们都吵这么久了，你没道理一句话都听不见。”

“小秦变化可真大啊，上学期她还说话细声细气的，现在就能和人吵架了，这才大半年。”姜婵媛边说边爬下床，她本来打算先上个卫生间，路过郭襄却发现她竟然哭了。

郭襄哭得很安静，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那种，她表情未变，只有脸上的泪痕证明她在哭。

姜婵媛对她的观感一直很好，关心道：“怎么了？小秦的话让你伤心了？”

郭襄擦了把眼泪，坐到床铺上。“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以为她是最能理解我的。”

姜婵媛叹了口气，握住她的一只手。

“你觉得是我瞧不起她吗？我倒觉得她现在瞧不起我来了。”郭襄定定地看着姜婵媛。

“人在生气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你也别往心里去。”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虚荣？她家确实比我家有钱，供她日常花销都没问题。但也不是能像简春遥一样挥霍的，我觉得她这么花钱，很可能借了花呗之类的东西。”

姜婵媛把目光投向秦招娣的桌面。

“而且她家有钱也不是因为她父母，是因为她姐姐嫁了个有钱人，对她姐姐还不错，但我觉得这样得来的钱，用着到底不安心。”

姜婵媛点点头。“确实是，靠男人的施舍过日子可不行。”

“不知道简春遥为什么总带着小秦一起玩，但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郭襄又说。

姜婵媛这次没直接附和。“难道春遥还能对小秦有所图谋？她没有必要吧？”

大小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身边跟班也不少，她花钱大方，总有人愿意凑上去，比如高秋晓。姜婵媛觉得她喜欢带着秦招娣，没准真是因为小秦合她眼缘。

郭襄哼了一声。

姜婵媛看她心情依旧低落，安慰道：“小秦的话你也别在意，你现在不是又找到家教工作了？而且你的普通话比去年进步多了，现在除非语速太快，不然大家都能听懂。”

“我知道。我一直都有在练习。”郭襄说：“其实我能理解小秦，没有人能比我更理解小秦。我们都从那个小地方来到大城市，又好奇，又自卑。我们有很多东西都没见过，不会用，你们聊天说的那些牌子，我们也都没接触过。但我想的是，我会努力弄懂这一切，不懂也没什么可笑的。”

“本来就没什么可笑的。如果一定要比见识多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远都有比你见识广博的人。”姜婵媛说。

“那个辞退我的家长让我有点儿难受，但他们的做法我也能理解。他家那个孩子还在念小学，觉得我的口音很好玩，在刻意模仿，家长听了肯定觉得不舒服。我后来早上就跑到外面去读课文，练习怎么字正腔圆地说普通话。”

“我有一次跑步的时候听到过有人在朗诵，声音好听情绪也饱满。”姜婵媛友善地笑笑。“当时还不确定是你，现在才知道。”

“我明白小姜想证明自己，我也想证明自己。可我觉得……证明自己的方式不应该是打肿脸充胖子，强行去高消费。我们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归根结底，我们是来这里读书的，而不是学有钱人生活的。”郭襄越说越激动。

“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了，再好好交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