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悄悄终于体会到了一个作家废寝忘食时是什么状态。舒洌因为有了新灵感，除了在她家第二天积极地帮她把东西都搬到了他家，之后就开始抱着笔记本电脑码字，她在吃水果时他在敲键盘，她在看剧时他在敲键盘，等她看累了起身四处转悠，他还在敲键盘。

她从厨房里拿出一只碗和一根筷子，走到他面前有节奏地敲击。“大作家，吃饭啦！”

“嗯？”舒洌把头从电脑屏幕后面移开。“饿了吗？我去做饭。”

“等着你做饭，那我怕不是得饿死。”杨悄悄说：“我点了外卖，已经送到门口了，你开门去拿吧，我怕有人看到我在你家。”

虽然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好吧她其实就是不想自己动弹。

舒洌爽快地起身去拿外卖，杨悄悄趁机把头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结果他走之前把文档关了，只留下文件夹的界面，杨悄悄看到了文件夹的名称，也就是新文的书名：《恶女》。

“这可真直白。这个人是真嫌被骂得不够少哦。”杨悄悄嘟囔道。

他写《引凰》的时候就因为让女主角意外失贞，被一堆“道德小警察”指责厌女了，这下怕是更要捅了马蜂窝。

不过她喜欢，也想尝试这种题材。

她原本一直认为想要扭转别人的偏见，就要不断规训自己，使自己身上没有道德瑕疵。可她渐渐明白，一旦你选择退让，那别人就会越发紧逼你，这种束缚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古代女性就是这样一步步失去参与公共事务的能力，失去执掌后宅的能力，直到被裹上小脚，失去自由行动的能力。

不能退让，便只能反抗，而且要激烈地反抗，这样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引发他人的思考，原来我们可以活得那么自由。

“吃饭吧。”舒洌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好。”杨悄悄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

三天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了舒洌这种埋头写作的状态了，不过这个人不是杨悄悄，也不是舒洌本人，而是薛青。

他要照顾还在坐月子的孙晴，很多事务都想交给舒洌去处理，但是舒洌又时常断联，天天不在公司，大家最后又都找到他头上，他没有片刻休息时间，苦不堪言。

“老舒，有些事儿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处理，但有些事儿还得我们拿主意，你能不能别躲清闲了，我这边儿真走不开！”

杨悄悄对薛青依然很有意见，听到他的声音冷哼一声，小声说：“这时候觉得自己是好丈夫，好父亲了？”

然而薛青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变了脸色。

“晴晴状况不太好，好像有点儿产后抑郁，不爱吃饭，也不爱说话，小孩儿找月嫂带了，但她这么个大人，我是半步不敢离开，生怕她干出什么啥事儿。”

舒洌沉声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我这也是……才知道还有产后抑郁症这么个东西，我们家晴晴从来不抑郁的啊，你看之前谁比她更有干劲儿……”

杨悄悄听不下去了，夺过手机。“你以为抑郁症患者平常就大呼小叫的吗？很多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抑郁，是因为他们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了！你和你妈做出那种事儿，还要她感激你们薛家不成？”

薛青因为理亏，声音有些虚。“小杨，别这么大火气，你以为我就好受吗？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担心晴晴，要是我能生孩子，我都恨不得替她去遭这份罪。”

“不是你替她遭罪，是她现在替你遭罪，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出生的！”杨悄悄愤愤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为了你孙姐健康着想，也劝劝老舒，让他多分点儿心在公司上，哥替晴晴谢谢你了。”

舒洌拿回手机。“你好好照顾孙晴吧，问问医生应该怎么治疗产后抑郁症，别以为精神疾病就是小事情，好好治疗。”

挂了电话以后，杨悄悄趴到舒洌大腿上，一脸愁绪。“怎么会这样……孙姐一定很不开心，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明天就去。”舒洌摸了摸她的头发。

屋漏偏逢连夜雨，孙晴的病情还没有好转，网络上却先出现了对她的指责，源头是齐敏涵的粉丝，他们抱怨经纪人给齐敏涵接的商务太少，说她偏心杨悄悄，对齐敏涵放养，给的资源都是破烂货，搞得他现在还不如参加选秀时热度高。

有青之砚的员工看不下去，透露孙晴刚当上妈妈，希望网友不要打扰她，结果粉丝们更愤怒了，直接要求公司撤换经纪人，说孙晴没有精力管理艺人就换别人来带，还有人恶毒地诅咒她和她的孩子，杨悄悄气到大号小号齐上阵，和那些不讲道理的粉丝对骂。公关部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劝她冷静，一边处理舆论。

杨悄悄给齐敏涵打电话。“你管管你的粉丝！孙姐对你好不好你这个当事人总清楚吧？你拍的戏比我还多呢，哪一个合作资源不好？商务减少不也是因为你要转型当演员吗？”

“姐姐。”齐敏涵的声音也很疲惫。“我管不了他们，也不敢管。我所有的人气都是来源于这些一直追随我的人，如果我这时候站出来对付他们，就是在轰炸我自己的家，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可孙姐就要白挨骂吗？你最起码和大家解释一下你的规划问题，还有她没偏心的事情啊。”

“我……”齐敏涵停顿了一会儿。“我也想换个经纪人。”

“什么？”杨悄悄声音不自觉拔高。

“孙姐最近没精力管我们，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因为她就停下脚步，姐姐，我必须要多赚钱。”

“你赚这么多钱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次电话那端是更久的沉默，久到杨悄悄前后三次抬头确认没有断线。

“我有我的苦衷，姐姐。”

“你……”杨悄悄本来想把自己听过的八卦直接砸给齐敏涵，让他好好解释，却又觉得心累，最后草率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