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白云生顿时不解道。

吉利反倒面露诧色，道：“你真的不知道？”

白云生想都没想地摇摇头。

吉利闭上眼，骤起粗眉，似乎是在隐忍一种必须要忍的东西。

等到他再睁开眼，目光已有些缓和，才缓缓说道：“难道你没听过，冥界鬼族妖与人两分，自古妖人不两立，但凡人族之地，万妖为奴，但凡妖族之地，众人无生。”

白云生第二次想都没想地摇摇头。

吉利似无奈似愤恨地苦笑道：“只可惜，现在冥界已是人族的天下，阴阳鬼主与十殿鬼王皆为人族大修，而我妖族早已流离失散，魂不知踪。留下的不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便是被流放矿区，永世为奴。”

白云生没有再摇头，却无法理解道：“人与妖既同属冥界之灵，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拼到你死我活，株连九族的地步。”

吉利坐下身，眯起双眼，用拳头锤了一下石桌，回忆道：“那是一段久远的往事了。那时候的冥界乃妖人二族共治，冥界除了灵都之外，还有一座与其规模无两的万妖城。妖族中传，据说当年妖族的王与人族的祖先因修行一事起了争端，两位祖先谁也不服谁，故而大打出手，企图击败对方以证己道。如此便慢慢演化成两族的争斗，积怨也由此而生，仇海慢慢累计至今。不过也有另一种说法，是当年两位先祖因争抢一件天地至宝而互相加害，才导致以后的局面。”

“呵。”白云生无奈一笑，洞若观火道，“吉利大哥，恕我直言，不论哪一种说法都够荒谬的。两族先祖必都是大修大能之辈，比之如今的阴阳鬼主只高不低，还有何宝物能令他们动心？此外，修行之道相悖更是无稽之谈，人与妖天赋体质皆不同，修行法门自然不一，有何可争可辩？”

虽然白云生看似说的头头是道，但吉利并没有露出多少同意的表情，不过他也没什么愤怒。只道：“那些都太久远了，容不得我等妄加推断了。”

白云生道：“妖族就没想过翻身吗？”

一听此言，吉利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他再次起身单臂负手，正襟危色道：“据说当年，妖族的王与七大神兽一起神秘失踪，直接导致万妖城被攻破，妖族战败，无数同胞死的死，逃的逃。人族派出高手疯狂捕杀围剿，如今冥界大半的妖族不是被关押就是被流放，想要营救并聚集起来难于登天。”

“但是我们每一个妖族人都有一份永不熄灭的意志，当年万妖城覆灭之时，族中先知曾留下预言，万世之后，妖劫罚尽，到那时王会重新归来，带领万妖，重掌冥界！而我们，一直在等那一天！”

白云生瞬间被吉利铿锵的言辞感染，他深深感受到吉利身上那股强大的信念，那就是所谓的信仰吧。

白云生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这种东西，他觉得，要是让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王活一辈子，那绝对是一件疯狂到发指的事。

此时吉利笑道：“好了，很久没跟别人说这么多了，你重伤未愈，该休息了。”

“多谢吉利大哥倾言相告。”

白云生回以诚挚的笑容。

“虽然你说的这些对我没什么意义。”他同时在心里默默说道。

有了吉利的暗中威慑，白青对白云生的欺凌缓轻了不少，但肉体凡胎的他还是挡不住白掌门和狗腿的打压，常常鼻青脸肿地回到栅栏，而其他奴隶对此只作无物，置若罔闻。

这些天来，白云生拖着一条瘸腿艰难地来回于矿洞与栅栏之间，像一条疲惫的狗，无人认，无人养。

时间一久，他也渐渐地习惯了如此人不如狗、生不如死的生活。短时间内逃脱无望，反正他身体可自愈，如此混混度日也罢了。

然而倒霉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一百零三号矿洞洞口，麻木不仁的奴隶再次聚集成一团，伸着脖子向空荡幽深的洞内看去。

一排狗头兵举着长戟守在洞口。

不一会儿，五十个狗头兵拖着一百多具尸体从洞里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一下子死了这么多。”

“听说昨晚矿洞里闹鬼了。”

“别瞎说，我们就是鬼。”

“真是邪乎啊，我说怎么突然封洞了。”

“那咱这矿还下不下了？”

……

白云生躲在人群中听着各种不安的声音，心里也在作奇，这些奴隶的死讯太过突然和离奇，洞口的狗头守兵脸色异样的脸上也挂着一丝明显的懵圈。

不久，洞口前聚集的奴隶越来越多，议论声如蚁穴中的工蚁蔓延开来，很快便在奴隶间引发了不小的恐慌。

此刻，军中大帐。

黑牛头目正在仔细端详着地上横陈的十具奴隶尸体，他们的尸相一模一样，皆是血肉尽失，状若干尸，除此之外身体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伤口。

负责把尸体抬进来的狗头兵，用六只神态各异的眼睛看了看牛头鬼，小心道：“将军，矿洞外聚集了大量奴隶，您看…”

“知道了，下去吧。”

牛头的心情显然很差，本来奴隶的死本无重要，但现在这种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此事发生得如此蹊跷，一旦处理不当，恐怕我牛头不保。不行，要先派人下去查清楚真相。”

黑牛此刻的心声无人可晓，但一想到查，立刻让他烦乱的心头更加郁闷。

此事暂时不可外泄，否则实情一旦败露，上头追究下来，那掉得可不只是他的脑袋了。

可是在这一百零三号矿，连他都看不出半分头绪，其他狗腿就更指望不上了。

思前想后，黑牛还是决定派几个人去打探打探，起码有所为总比坐以待毙强。

但派谁去？

地狱三头狗兵数量有限，万一查不出什么再死几个，那可就没干活的人了，而且会更容易引起上峰的注意，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此刻，牛头鬼独自在帐中踱步，就像一只即将被分尸而煮、端上宴席的囚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