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凉聘
作者:恰似温水 | 分类:古言 | 字数:1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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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往事
气氛不对,白荼心思一转,隐隐有些猜到了,她问:“刚才那妇人,莫不是你们生母?”
牛四抬头,咬着牙一脸怨恨:“她不是,她也不配。”
牛二眼眶泛红,不说话。
老关和啸天看这情形,也多少明白了。虽然牛二牛四比他们早进黑明坊,可牛二和牛四是被遗弃的他们也都知道。
“你们谁是顺子、谁是虎子?”白荼和声问道。
牛四哼了哼,扭头,“我只记得自己叫牛四,不知什么顺子虎子。”
牛二吁一口气,开口,声音小小的,“我是顺子,他是虎子。”
白荼不由得一笑:“这名儿倒是与你们性子般配。”
牛四一急,大声道:“我不叫虎子,我叫牛四。”
“好啦好啦,只要你愿意,你这辈子都可以叫牛四。”白荼笑着宽慰他。
牛二一脸歉意:“掌柜的,关爷爷,啸天叔,毛先生,我兄弟二人对不住各位,没与你们说,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见她的机会。”
“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孩子快别说这些见外话。”老关道。他自己孑然一身,早把牛二牛四当成自己的孙儿。
“是啊,别说这些见外话。”啸天也劝。
牛二感激地看了看大家,平复了心境,然后将往事道来,
“父亲在我们七岁那年病逝,母亲带着我兄弟二人改嫁,可继父不喜我们,家里也确实穷得吃不上饭,在继父家勉强过了一年,母亲最后受不住继父的教唆,将我兄弟二人赶了出来。
我们那时还小,找不到活干,便只能以乞讨为生,可怜老天连这最后一条活路也不留给我们,那些老乞丐,见我们年纪小,抢我们东西,把我们赶来赶去,不让我们抢他们地盘。
我们乞讨不得,没得吃没得喝,眼见着那个冬天就要熬不过去了,幸而得掌柜的搭救,这才捡回一条贱命。”
虽只寥寥数语,众人却觉心酸,白荼又想起当日见牛二牛四的情形,那天儿冷得撒泡尿都能结成冰,兄弟两衣衫褴褛几被冻死过去。
牛四被戳中伤心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七八岁的年纪,早就知事了,被生母抛弃、被乞丐撵打欺负,过往种种,就像锥子一样,想一次就被扎一次,疼得很。
牛二本还想忍着,说到此处,也忍不住了,那被抛弃和欺凌的日子,曾让他做了无数个噩梦,梦中自己又回到那情那景,这叫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睡觉,生怕一觉醒来梦一场,再回到从前。
“掌柜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唯有这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牛二哽咽道。
牛四连连点头:“掌柜的,我和哥,我们这辈子就伺候您。”
白荼轻轻瞪他们一眼:“说什么话呐,我还是伺候人的呐,哪儿轮到得到你们来伺候我,以后好好儿干,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才是对的。”
兄弟两又是一阵呜咽哭泣。
白荼恍恍惚惚的,心里说不出是难过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她忽然想到自己八岁那年,那个让她害怕的不敢回首的夜,母亲带她掘坟、挖尸、放火、逃跑。
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活下来,把自己放火堆里烧,她似乎能闻到那烧焦的味道,她似乎能听到母亲凄厉的惨叫,她的这条命,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白荼泪如雨下,她什么都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火红,那炽热的火焰像是要把她的皮灼掉一层,她拼命地跑,她看到母亲在火堆里拼命的挣扎,听到母亲撕裂的叫,跑啊,跑啊。
“娘亲。”白荼坠入了无间地狱一般,她浑身颤抖不止,眼神空洞地盯着一处,一边喊一边哭。
她这变化太突然了,其他几人皆是吓了一跳,牛二牛四也吓得不敢哭了。
毛遂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荼的肩膀使劲摇:“白荼,白荼,你醒醒,快醒醒。”
白荼没有反应,只顾哭喊,手上挣扎想要挣脱毛遂。
老关惊道:“糟了,这是魔怔了,等着。”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啸天也抓着白荼的肩膀摇晃着喊。牛二牛四也吓坏了,都是跟着喊。
“掌柜的,掌柜的你别吓我们,你醒醒啊。”
老关很快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水,水面上浮着香灰,他来到白荼正面,一边蘸水往白荼脸上撒,一边高声喊:“回来咯~回来咯,回来咯~回来咯。”
牛四吓得直哭:“掌柜的这是魂被勾走了吗?”
“别瞎说。”牛二抹了把眼泪,愧疚地看着白荼。
毛遂见白荼还没怎么清明,想了想,干脆一把抢过老关手里的碗,然后对着白荼的面一泼。
冬日凉水刺骨,白荼一个激灵,呆滞地看着他。
凉水顺着脸淌进衣领,白荼冷得一哆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魂儿了。
她方才哭得厉害,这时候再开口,嗓子眼儿被一口痰堵着,张嘴没发出声儿,她咳了咳,恢复过来,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勉强扯了扯嘴角,起身,“我去换身儿衣裳。”
刚刚大哭过,白荼手脚发麻,起身都有些无力,只能扶着毛遂的肩。
毛遂没见过她有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心里一紧,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我扶你回屋。”
“不必了。”白荼摆手拒绝,慢慢地出了堂屋。
屋里几人都默默无语,好一会儿,牛二才语带哭腔道:“都怪我,我不该给掌柜的说这些糟心事儿,惹掌柜的难过。”
“怪那个女人,都怪她,好好儿的元宵节,全让她给搅浑了。”牛四咬牙恨恨。
老关劝他二人,“不关你们的事,别多想,掌柜的心里有事,等他想通了,自然就过去了。”
毛遂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来到白荼的屋前,站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屋内有响动,犹豫一阵,又回了自己屋。
心里堵得慌,毛遂在屋内踱步。
他知道白荼有心事,他知道白荼女扮男装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他知道刚才的白荼,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一时失控,才会那般。
牛二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想:人心隔肚皮,你若是不说,别人是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毛遂踱来踱去,烦躁不已,而牛二的话像是和尚念经一样不停的在他耳边响。
忽然,他脚下猛地一顿,继而大步出门,又来到白荼的屋前,张了张口,然后像是豁出去一般大声道:“你若是有心事,你告诉我,别自己憋着难受。”
毛遂静静地等着,天知道他此时此刻心跳有多快,他盼着里面有声儿能应他,可等了半响屋内也没动静,毛遂又恼又羞,又道:“他们让我这样转告你。”说完脚下一转,逃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