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回到房间后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因为心里担忧焦躁，难以入睡。

往常她在情绪不稳定睡不着时，都会看视频来排遣时间助眠，但今天她却不想看了。

她没有打开手机，只是那么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放空自己的思绪，平稳自己的心绪。

终究，情绪平稳了，困意与倦意也成功地袭来。

她睡着了。

可是这个觉她却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的她一直蹙着眉头，额头慢慢地有些细汗冒出，眼角有泪流出，嘴里有痛苦的呢喃。

“别，别，别走......”

突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粗喘着气，眼神里还带着没有消散的惊恐。

猛喘了几口气，看了几眼自己的房间，她才稍平复了些情绪，但是仍没有放下心来。

她刚刚做了梦，梦里的景象到现在还很清楚。

在她的梦里，秦律被确诊感染了肺炎，进了医院后情况越来越差，没多久就从普通病房转入了ICU病房。

在ICU病房的他多半时间都在昏睡，她每天都会去查看他的情况，甚至直接住在了医院，就为了更方便照顾他。

但是他的情况还是越来越严重，痰很多，一直咳不出来，间歇性发高烧，吃不下饭，即使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他喘不上气来时，苍白的脸色会因为拼命使劲多吸几口氧气而泛起红丝。

但终究那短暂的红丝过后，他的脸色还是比纸张还要苍白，他再也没有了曾经那健康的偏小麦色肌肤。

他瘦了，越来越瘦，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终究，他进抢救室了。

第一次她把他抢救了出来，他好了些，但仍旧是整日昏睡。

没过多久，他又进抢救室了，她再次拼劲了全力地抢救他，可是他的肺坏了，彻底坏了，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受到了牵连，她没办法帮他修复好。

在手术室里，她满手都是血，除了耳边生命体征监护仪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她听不到别的声音。

秦律离开了。

在他进手术室前，他曾短暂地醒来过，他看着她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说道：“小曦，你......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生活，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他说话的声音很弱，说话时很喘，如同鼓风机一般，噪音很大，但是她却听清了他说得每一个字。

小曦？

他第一次叫她小曦，是在梦里。

他说让她好好生活，让她照顾好自己，让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她原本是颤抖地麻木地听着，可在听完他说得所有话，她怒了，她怒吼道：“不要！我不要！”

眼泪毫无预备地就掉了下来，她握住了他的手，他也回握住她。

她力气很大，他的手都被她握的泛红青紫了，应该有些疼吧？

但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努力地回握住她。

他也想多感受感受她的温度。

“秦律，你听好，除非你平安地从手术室里出来，不然，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秦律看着这样的楚曦，摇了摇头，他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过。

他被她推进了手术室。

然后......再也没出来。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可怕，那么的痛彻心扉。

她不应该那么着急把他推进手术室的，她应该等他把话说完的，她应该再多鼓励鼓励他的。

可是她这些都没做到，就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在把他推进去后，她却没有能力把他推出来。

她不知道她给他做了什么手术，她只知道她沾了满手的血。

她让他别走，别到另一个世界去，他没有给她回应。

楚曦坐在床上哭了，哭得悄无声息却又撕心裂肺。

突然，哭着哭着，她想到了什么，穿上拖鞋就一口气跑到了楼上。

楼上有三个房间，主卧次卧和书房。

楚曦没来过楼上，分不清哪间是哪间，根本不知道秦律住哪间。

只能随便挑了个离她最近的房间，就开始砰砰砰地敲门。

没人回应，她又转到下一个房间敲，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门，她又转到下一个房间。

只是她还没走到下一个房间门前，刚刚那间房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楚曦敲门的动静又急又大，她敲第一个门时，秦律就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动静，只是当时他还没醒。

而敲到了他住的房间的门后，他终于被声音吵醒了。

他看了一眼房门处，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后却没见到人。

他朝旁边看去，就看到了一旁听到开门声扭过头来的楚曦。

楚曦立刻转身朝着秦律走来，只是，在走到他面前时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上来敲完了两个房间的门后，就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肯定做不出一时激动扑到秦律怀里的事情。

她就定定地站在秦律面前，直直地看着秦律。

秦律看到楚曦流露出的复杂沉痛专注的眼神，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楚曦刚张了口准备说话前，秦律转身进了房间。

楚曦愣了愣，看着秦律离去的方向，垂下了头，神情有些悲伤落寞，身上的力气与勇气泄掉了大半。

但只几秒后，她就看到一双灰色的拖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然后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温淡中带着刚睡醒后略微哑的声音，“怎么了？”

闻声，楚曦抬头，看到秦律已经戴上了一个口罩。

深深地看了秦律两眼，楚曦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上来看看。”

虽然楚曦说着没什么，但秦律知道她一定有事，她不可能会什么原因都没有就突然上来。

如今离她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再睡一会再起来。

秦律看着楚曦没说话，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楚曦又低下了头，就在秦律以为她不会回话，想让她再回去睡会时，楚曦却突然抬头说道：“秦律，你别出事好不好？”

楚曦的眼睛湿漉漉的，还有些红，刚刚他就注意到了，如今看得更清楚了。

她哭过了。

看着这样的楚曦，秦律的心蓦地一紧，泛着微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