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难逃:神君,别缠我
作者:沐火如风 | 分类: | 字数:23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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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心障(上)
半血狐狸说完那些话,被母狐狸拖着离开。寒少宇站在石阶上,南郊冬日,有风阴冷,他无法忘记母狐狸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种不屑带些怜悯的目光,在他半生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那目光如此陌生,瞧着他似乎觉得他如此可怜,显然他被轻视了,还是被一只该叫他太叔祖的小狐狸轻视。
他不是没想过那些事,而且不止一次想过。但他这样的人,闲散了几千年光阴,又如何能在瞬间紧张起来呢?
他笃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因已这样活了半生,说的不确切点儿,这或许是一种听之任之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年少时,有那么几回这种态度确实让苍溟抓狂,然而更多时候长辈们论起却是艳羡,他们说有这种生活态度的,大多一生顺遂,不大可能会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儿……
在麒麟神都尚且繁盛,父亲尚且在世,他尚且是个神族公子的时候,这种笃定确实是真的,因在他顺遂的前半生里,的确没遇到过什么难过的坎儿,可之后,一切都随麒麟神都都随父亲的死覆灭,这种笃定也逐渐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细算,他这半生遇到过两桩难过的坎儿,四公主的死让他消沉两千载,而父亲的死,一直让他梦魇至今,兔子知道他有心障,从不提及,因他觉得心魔可治,心障无医。
他某回偷听到兔子同小鸟的对话。
“阿水,我前几日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是否可以想些方法,就算……就算不能根除,让木头好受些也是好的。”小鸟道,“隆冬将至,他最近几日被梦魇所扰,似乎是因他父亲的死无法释怀。”
“几千年前的破事儿还无法释怀?”兔儿惊奇不已,“师父只说神君大人亲眼看到父亲身故,却未告诉我当日到底是何情形,不如细说,我帮你想想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细说,我也未见,我也不知……”鸟儿叹了口气,“他说起也是三言两语,我又不好追问,只知道他父亲大概是死在这个季节,去的那天,木头被他母亲箍着下巴看着城破,亲眼看他父亲死在阵前,被砍掉了脑袋……其实我想不明白的是,木头的母亲一向温婉,为何在那天偏偏对儿子如此残忍,还叮嘱他要复仇,这根本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情迫的时候,是可能的。”兔子顿了顿,道,“想想那位夫人出身性情倒也可以理解,她是温婉,心底善良从未想过迫害别人,更没想过别人会迫害她,这样的一位夫人,若是不牵涉权利争端,只要嫁个好人家,便能平顺一生。可不巧她是应龙族的公主,是那位老族长的女儿,又不巧生的不好,承了老族长的眼睛,生的小儿子又随她是应龙,也承了老族长的眼睛,这便是一切悲剧的开端,到此,若她阴毒些还好,早早窥出同父异母的兄弟有觊觎权势之心,早杀之而后快,也不会酿成日后惨剧。即使不阴狠吧,泼辣如凰烈郡主也好,虽称不上悍妇,四海八荒却都敬畏,要尊一声烈姑姑,这敬倒不是关键,关键是畏,四海八荒都敬畏她,也便没有居心叵测者敢打她的主意了,毕竟都是尿性,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可偏不巧……”
兔子知鸟谈及这些不忍,便接下去,“偏不巧,那夫人是个温婉心善的女子,八成她那兄弟兵临城下,她还想着同他说和,借亲情挽回些局面,可没想那位是铁了心要置她丈夫于死地,是铁了心要杀死她的儿子以绝后患,她不信,等她的丈夫阵前身死那刻,她突然信了,也突然恨了,她痛恨自己无所作为,甚至悔恨未在幼弟降世时便亲手掐死他。而那一刻,她肚子里还有亡夫未降世的孩子,她要保住这个孩子,所以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所以她选择托付,因为她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了。”
屋子里突然静悄悄的,寒少宇站在廊下,四周安静得出奇,南郊的隆冬看不到一丁点雪,却像极了那日……
父亲死的那天,麒麟神都也未降雪,往年都是刚入冬一月便降了,那一年,似乎特别晚,最后是什么时候下了雪的呢?好像是嫣儿破壳降世那天,他化了龙形盘在一处极其宽敞的山洞里,抱着那颗蛋,看雪花一点一点落下来,洞口早被干草填满堵实,只留着一丁点缝隙透气,洁白晶莹的雪花积在干草上,微风透过缝隙窜入,差点吹灭远处那一小堆篝火。
寒少宇从沉睡中睁开眼,他嗅到了暴风雪的味道。
尾一扫,簇起一垛干草将那条缝隙又堵了堵,又簇起一小垛丢进篝火里,看火势渐旺,放下心来。他并不怕冷,但过低的温度会让两爪之间的那颗龙蛋倍感不安。
长长的指甲敲了敲蛋壳,龙蛋回应般一阵晃动,又往胸前簇了簇,闭目凝神,几乎可以听到里头的小东西强劲有力的心跳。
里头躺了个乖孩子,乖孩子命不大好,孵化是哥哥来,破壳便未见过父亲母亲。若不是神都毁了家也没了,家里的长辈们大概从来没想过会让一个尚无婚配的混账哥哥来孵化乖孩子吧,而乖孩子的小命能被留到现在,除了那个混账舅舅看在同母亲那点微不足道的姐弟情分,更多是因……
是小丫头吧,而且小丫头和兄长一样,随父亲,是一只小麟。
只凭这些,舅舅便能放过她,毕竟在这样残酷的世道,小丫头除了嫁人生子还能做什么呢?小麟又能做什么?又不会股鼓动应龙部众,将他这个谋权篡位的公子赶下首领之位。
可小丫头做不到的,小麟做不到的,他却能做到啊,所以父亲死了,族众殁了,苍溟随母亲而去,兄长不知所踪,家臣也走散了,只留他和这颗蛋在一起,日夜相守,也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孵育。
水光不受控制从眼睛里漫出来,沿着下巴滚落,全都淌在那颗蛋上,乖孩子晃动得更剧烈了些,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哭,守着她的这些天,他都是不哭的。
乖孩子知道自己并非父母而是手足,这种辨识力与生俱来,从在蛋壳中有了意识时起,便能够分辨,脑子里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当年还在蛋壳里的时候,也能分辨父母手足,父亲和母亲是体温差异,兄长同母亲也是体温差异,母亲在孵蛋时,苍溟根本不会不识趣凑过来,稍微瞥几眼就走了,因母亲那时最敏感多疑,怕她护蛋心切对他又抓又咬。兄长同父亲的差别却说不上来,只知是直觉,直觉告诉他这个是父亲,而那个是兄长。
“你什么时候出来陪陪我?”寒少宇脑袋搁在龙爪上,用另一只龙爪圈了蛋,“不久之前,家没了,父亲母亲也没了,你能不能快点出来陪陪我,二哥有很多事情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