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参听这话表情扭曲了一下，又看他再看冰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莫大勇气破雪而出，只听“扑通”一声响，小人参穿透冰层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挣扎几下把上一块浮冰稳住身体，露在水面的半截身子笼着淡淡白光。

“神君大人，这水好冷啊！爷爷下来没有……”

小鸟拍打翅膀自飞上半空准备随时接应，寒少宇还未来得及答，老参破雪而出，扑通一声也跃入冰湖，湖面的冰层被砸了个更大的窟窿，寒少宇见老参入水，也振翅飞起跃入水中，老参在湖水里僵了一会儿，开始慢腾腾向小人参游去，小人参踢腾着水向厚一些的冰层游动，总算抓住了，想爬上，却被老参拽了一条腿，甩了几下未脱开，老参拉着他向后拖，混沌双眸愈加紫红。

寒少宇潜在水中靠近看这一幕，顶上青鸟一声清鸣像是催促，便在此时出手，龙尾甩出将老参在冰湖里拍了个跟头，又一尾拍上，将小人参拍飞到半空，青鸟俯冲而下接了，叼着小人参飞离。

老参浮在水中仰头看着这一幕，张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咆哮，有血从他周身伤口流出，寒少宇见他挣扎向岸边游去，浮在水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双瞳现出淡淡蓝光，湖面冰层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老参被阻了去路，又招了木杖在手，砸着冰层想要破出一条道儿来，但那些被砸裂的碎冰又迅速冻结。

寒少宇双瞳蓝光大盛，冰层底下的湖水也开始结冻，老参在水中冻得直打哆嗦，紫红双眸朝他一瞥，似乎发觉是他捣鬼，表情更加扭曲，嘴巴里的咆哮更尖锐刺耳，那种声音不像是仙怪能发出的，那就是他体内的邪虫作祟。

那声音让他想起早年征伐时路过的乱葬坑，那破地儿也不知是哪个神族混战覆灭所留，每到夜间，就能听到怨魂咒骂咆哮的声音，那种声音尖锐刺耳，和今日老参发出的倒是十分相似。

晃神档口，老参木杖向他飞来，青鸟在空中清鸣一声，寒少宇吐出肺中空气，将身体沉入水下，木杖擦着他尾梢袭过，沉入水底，插进水底的淤泥中，寒少宇鼓起腮帮子吐了一口冷气，将那木杖冻在湖底。

木杖上笼起淡淡紫光，晃了两晃，挣扎欲出，寒少宇游过去，爪子扣上木杖头端，单臂使力，将木杖牢牢按入湖底。龙尾甩过拍了些淤泥覆上，老参见召不回木杖，又游不出冰湖，竟吐尽肺里的空气沉进湖水，寒少宇见暗水冰湖一双紫红眼眸泛着凶光朝他气势汹汹而来，勾唇一笑，双翼振动搅浑了水底淤泥，老参被浑水一围静止不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等水终于清澈，却被突然窜出的白龙一口咬住肩膀。

顾忌他体内的邪虫，寒少宇并不敢发力猛咬，只是叼着他的膀子飞快在水中游动乱窜，这是小鸟带他飞时给他的启发，效仿游了几圈之后，老参有些发晕，恍惚的档口正被一口冰绝的寒气喷在胸口，连他带着周围的湖水都冻成了一块冰疙瘩。

寒少宇看了眼封冻湖面的冰层，一只大鸟的影子浮在正中，知是小鸟在上头等他，于是张嘴一声龙吟轰碎冰层，盘了冻着老参的冰疙瘩振翅飞出湖面。

小鸟见他出水叫了一声，落到岸边，用爪子帮着把那块冰扒到岸上，寒少宇舔了舔他的爪子，一片冰凉，小鸟看他一眼目光温和没说什么，同他化了形，小人参和一干妖怪全在那里等候，围着那块冰看了半天，议论纷纷，都说老参人不错，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还说九黎巫族真是害人不浅，自四海八荒战事休止，虽然天上那帮狗神仙作了不少坏事儿出来，但至少没有动兵打仗，仙怪们也没有大规模的阵亡，九黎巫部就该好好躲在苗疆调养生息，何必跑出来没事找事祸乱世间……

寒少宇站在他们身后听这些颇觉尴尬，因他也是神仙之一，非说什么区别的话，也就是不住天上住凡间，住在南郊神地罢了。

小鸟在袖里掏了半天，递来一方青色的帕子，寒少宇未接，他刚从水底上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更是结了一层冰碴子，擦一定是擦不干净的，小鸟却不由分辨抛了那方帕子扣在他脑袋上，拽着他的衣袍帮他一点点擦掉水扒掉冰碴子。

“手冷不冷？”

“解决了他，你生火烤只兔子来吃！”

有这要求自然应允，唤了那些妖怪将小人参带走，那些妖怪也只他想做什么，都有些不忍。

“神君大人，要不您就别动手了吧……”一个妖怪道，“老参都这样了，您干脆把他沉湖底，这里常年覆雪，湖底更冷，老参绝对冻死了，您杀了他，还污了您的手……”

“我不杀他，谁都不知道他体内的邪虫能活多久，你们生于长白长于长白，这里有多少生灵是靠着这一泓水塘过活？若邪虫污染了水塘，不是断了这些生灵的活路？”

妖怪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互相看了几眼，箍了小人参要将他抱走，那小鬼却突然不干，挣脱一干妖怪红了眼睛，拽着小鸟的青袍不撒手。

“哎！你轻一点，别给拽烂了！”寒少宇开口道，“我家小鸟最喜欢他的毛毛！你有话说话别拽毛毛！”

“青鸟哥哥我不走！”

青鸟一怔，“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不是你该看的，你还是……”

“我知道你们要杀爷爷！”小鬼头终于哭了出来，“但我还是想看！求求你跟神君大人说说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青鸟有些难为看他，寒少宇看小鬼，“先把手撒开。”

小鬼头听话撒了手，寒少宇看着青鸟青袍上的皱褶有点烦，“今天只许哭一次知道么……”

小鬼头点了点头，青鸟却道，“你想怎么做？好不容易冻住了，难道又要化开？”

“不必。”

逐月出鞘，寒少宇单手执剑，向剑中灌了许多仙力，剑上光华大振。执剑向冰上一挥一斩，剑风夹着雪尘，掠向冰块，一声巨响，巨大的冰体四分五裂，老参仙的肉体被冰块包裹也裂成碎块，其中可见一团又一团紫红色蠕动的虫身，小人参终于哭了出来，妖怪们的脸色很难看。

“有酒吗？”

“有是有，可是不大好，咱们长白深山雪原，贫瘠的很，神君大人要喝的话只有烈酒糙酒……”

“越烈越好。”

小人参哭着近前，被一个妖怪拦腰抱走，小鸟瞥他一眼，也不忍再看一地惨况。

“木头，你别喝酒，你这么做是逼不得已……”

“我狠得下这份心。”寒少宇知他误解，解释，“老参残骸必须烧了，你们再辛苦些，多搬些酒和柴禾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