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肚子火，本还想将天甲揍一顿让他好好长点记性，但闹了一场大家都累了，小东西让几个相熟帮忙清场，天甲开的那酒楼顺理成章变成了他俩的，小东西扯他到堂里坐定，天甲捂胸跟进来，打发小厮斟茶倒水开火炒菜。

“长安妖市的幕后老板是仙官”这本是个大新闻，而比这更加劲爆的是“长安妖市的幕后大老板是南郊神君寒少宇”。

小厮端了茶水上来，天甲识相帮他斟了一杯，还有脸说他就是考虑到不能败坏寒少宇的名声，不能让神界知晓南郊同妖界有联系，所以才让乌鸦出面掌控大局。

寒少宇斜了他一眼，脸色并不好看，天甲识相闭嘴。

“所以你花了本君那么些钱，让个废物掌控大局，掌控到最后就是弄了个烂摊子？”寒少宇道，“钱没捞着，还建了这么一堆破烂出来，我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街上那些仙族的公子哥可全看着了，更别提那么些妖怪野仙，人家出去会怎么说？说南郊的神君就是个冤大头，说我早同妖界往来勾结，还说你天甲周身妖气横生，没准早就堕入魔道……”

“那就把他们全杀喽！”天甲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这就去告诉老蛤蟆让他关闭入口，反正今天来的神仙也不多，那些大员都还没来，咱们这就把谣言的种子掐死在萌芽里！”

寒少宇踹翻了凳子，天甲咿咿呀呀滚得很远，动作十分夸张。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寒少宇骂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能管住人家怎么说道，真按你说的那么整，回头消息传出，我还要担一个弑杀神只的罪名，本来同妖界勾搭我还能搪塞一下，就说是帮小鸟，除了出资没别的纠葛，撑死被那些神仙笑话我不会做生意投资失利亏得连本都回不了。而弑杀神只是大罪，如果那么做，事情败露让九重天知晓，届时发兵抄了南郊，再祸及北郊连累兄长和寒啸天，你会是两族的大罪人！那时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说的话天甲自然听得懂的，这些年他同兄长赋闲，一个游荡在外一个闭门谢客，一方面是不想参与政治，不想同九重天同新天庭有太多纠葛。另一方面就是不想太多神仙注意到他们，他们这样的上古神君战时即出名，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神界仙界，后辈一茬接一茬，他们早成了活在故事传说中的人物，风头太盛，自有麻烦上门。

头一回华彬祸乱，出了一场风头是平乱，传出去也没关系，撑死那些神仙会想起四海八荒还有几个上古神君，撑死那些神仙会说道原来南郊那个神君，除了和女仙美人纠缠不清，还会偶尔出来办点正事儿。再一回斩天官除文君，算清君侧，有火狐狸的书信，有云藏做证，外界的神仙也没法说什么。又一回，他动用镇关军虎符，带兵上界清了天君宫将轩那草包赶下天君之位，虽依然是为四海八荒做了一件好事，可这名声就有些不好听了……

没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赶下台的草包天君是他独子。

神仙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同事实真相相比，总会更倾向于关注天君同他之间不和的父子关系。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神仙和凡人在这一点没区别，每发生一件大事儿，同积极的，好的方面相比，他们更关注坏东西，那些八卦的，消极的，片面的东西，看到了，便不假思索，加些自己所以为的愚蠢又无知的见解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于是，他和女仙有些感情纠葛，或者只是见过几面打过交道，事情演变到最后就成了他同许多女仙暧昧不清私生活混乱不堪。于是！天君因为混账两次伤了兄长，他只是依照事实做了惩处，就变成了抛弃亲子，不养不教。

而这一回，寒少宇已经预感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必会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上回他携小鸟上轩辕神殿，家里的小鸟已经在九重天露了回脸，这几日在下界不知，但天界肯定传开了，他的风流韵事里一定又加了一桩同野仙纠缠不清，说不定短短数日，已演绎出无数版本……那这“投资妖市，与妖界有瓜葛”的罪名，有或没有，也无所谓了。往好处想，或许更多神仙会认为他又看上了某个妖界的美人吧。

这件事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好像有点严重。

小鸟也看出他有些焦虑，便问了两句，寒少宇没作隐瞒，将顾虑说了，还说了早些时候他就在想在南郊给他开个更大规模的市集，将他的这些相熟都请去长住，反正南郊是他封地，神君封地总会自由一些，而且南郊本就荒芜，大家住在一起也热闹点儿。

“不是有那么多顾虑？”小鸟道，“成为这里的大老板非你所愿，你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和这里有了瓜葛，这已经将你推向风口浪尖了，你还想将妖怪们带到南郊去开个更大的集市，那这动静不是搞得更大？到时你的君上问起你要怎么解释？”

“我仔细想了想，这种事儿有可能走漏风声，还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寒少宇道，“反其道而行，或许更好！我将他们全都带到南郊去，对外就说是受最近神地频频遭袭的事情启发，将九黎作为载虫容器的妖怪置于神君的看管之下，其实是对战局有利……”

“你这么解释还真牵强。”小鸟叹道，“不过你这么说，没准你的君上还有那些神仙真的会信你胡扯，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们又对那种邪虫毫无应对之策，南郊又坠死个神官，一切已经很糟糕了，九重天现在一定乱糟糟的，你的身份，你过往的功绩举足轻重，他们病急乱投医，至于这个医是良医还是庸医，早就无所谓了！”

小坏鸟帮他分析还顺带挖苦他是“庸医”，寒少宇自然听得出，这个境况下回嘴是调情，不回嘴是包容，天甲在场自然选择后者，虽然出了‘乌鸦事件’他也想同小坏鸟多调几句情。

“如果二殿下真要把这个集市和所有妖怪野仙带回南郊，那我呢？”沉默片刻，天甲小心问道：“都过了这么久，玉皇大帝应该不会计较当年的事儿了吧，而且二殿下您在下界的那两个私库，都设了那么难解的仙障，在我之前没人看管也没丢什么……”

寒少宇自然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下界看库，除了和一堆金银珍宝相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寂寞，天甲本来就是个嘴贱的话多的，以前还受铁虎影响总对他不敬，他都忍了，后来在那件事情上救他一条小命，这家伙对他改观也很感激，扔他下界这么些年，惩罚够了，这回再见也已改了许多，倒是可以带他回神地。

“可是你要回哪儿？”寒少宇问他，“要跟我兄长？可是我兄长已经有鸿升了，而且他现在在养伤，镇关军也在他殿里，他那人多，一定很烦，还有个小白公子你也不认识，说不定还会得罪他，我看你还是不要惹兄长烦了，就跟我回南郊去吧，你跟寒啸天素来不和，以后就跟我的小鸟，给他跑腿给他打杂，反正我要把妖市一起搬回南郊去，小鸟是老板你就帮他打理，不过你记好了，牵涉到钱牵涉到账目，一定交给青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