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庭对于下神官的筛选有许多严苛的指标，规矩是不达标绝不收用的，可出现这样滥竽充数的现象也不奇怪，毕竟这世上不乏内幕，上头的神仙没有八只耳朵八只眼睛，底下的神仙混淆视听提点些窝囊废上任，出了事情，也自有一套蒙蔽圣听消灾免祸的方法。

至于提拔所得的好处是分功德还是分香火，又或者是在天庭和凡间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关系网，那寒少宇便不知晓了，他向来闲散位高，懒得管天庭的鸟事，更不喜欢跟那些九重天尔虞我诈的神仙打交道。

佩刀捅进下神官腹中，刀锋一侧直接挑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仔细嗅了嗅，确实没闻到酸腐臭气，开膛破肚挑出内脏，用刀尖挑着翻了翻，没有见到任何邪虫。

“二殿下你是不是想多了？”

寒少宇蹙眉摇头，“应该不会，我的直觉向来很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然刚刚那几道紫红光束怎么解释？一个下神官，还是主管半个长安百姓流年财运的下神官，素日公务繁忙，不大可能会招惹上邪魔妖祟，那么那几道紫红光束追他要做什么？抢钱吗？”

“可这只是您的直觉和推测，我总觉得您是想多了，而且现在您已经将他剖开了，不是还未发现邪虫？那只能说是您想多了。”

“那倒未必。”青鸟答，“木头你找一下这位下神官的眼球，看看有没有白豹精那样的针孔。”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们家小鸟的脑袋好使，但摔成这个样子要找眼球实在是一件苦差事，在一堆摔得稀碎的肉里翻了翻，倒是找出了一颗，伸手去抓，他家小鸟却不知何时已晃到身后，拍掉他的手，递了双筷子来。

“用这个！”青鸟道，“万一那东西有问题，你的手不是要废掉了？”

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个理儿，找了个破角的酒碗斟满酒，用筷子夹了洗干净，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尤其是用食器盛着一只圆滚滚还带着血的眼珠子。寒少宇大概是有点明白那些妖魔为何会对吃人这件事欲罢不能了，这的确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

酒水洗掉血污，在眼角处的确发现了细小针孔，佩刀不顺手，干脆从怀里掏了小刻刀出来，青鸟看着他拿出刻刀欲言又止，寒少宇知他想说什么，这把刻刀跟了他很多年，以前消沉，喝得酩酊大醉时总拿这东西刻女魃的木像，他跟着他那么久，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无所谓了，前尘往事而已，没什么舍不得。

“木头……”踌躇颇久，他还是开口，“要不还是换把匕首吧。”

“不必。”

寒少宇摇头否决，手里的刻刀一转切开针孔，一团透明的液体溢出，瞬间一股酸腐臭气漫了出来，透明粘液中混着一粒粒细小的紫红色虫卵，有些卵壳已经变薄，开了仙瞳，便能看到卵壳中蠢蠢欲动的细小虫体。

“二殿下的直觉真的很准……”

寒少宇看了眼刚还质疑他的家臣没说什么，和青鸟对视一眼，张口吐了一团仙气将那堆虫卵连同酒汁一起冻起来封进酒坛里，寒啸天问他下一步怎么做，寒少宇揉了下眉，颇觉头疼。

“待会我写三道书信，一道你们带给财神赵公明，一道带给君上，另一道带给玉帝。”

家臣们应了，寒少宇又道，“赵公明的先给他送，留他在咱们南郊住上一天两天，然后你们带着尸体和邪虫，同他一起上天庭去见玉帝，上了九重天，再将另一道书信带给君上。”

“干嘛这么麻烦？”一个家臣嘀咕道，“一起送不就得了，怎么还要留那姓赵的在南郊小住，一个天庭神官满身都是铜臭，二殿下你怎么还要跟这种神仙往来？”

“你跟钱有仇？”寒少宇骂道，“我跟钱可没有仇，赵公明是财神，虽然满身铜臭，但走到哪儿就将财运带到哪儿，旁的神仙要请他来府上小住得求爷爷告奶奶还不一定求得到，咱们南郊发生这样的事儿，那正好借此把他拉到这里来小住两天，你不缺钱我缺成不成！养家糊口好不好！”

说这个的时候，家臣们的目光都戳到青鸟身上，盯得小东西颇不好意思。带着青鸟去了一趟殿中私库，这些年来私库的机会不多，小东西化成青鸟陪他时根本就没有来过，看到里面的东西，青鸟倒抽一口冷气，掐着他的脸说他知道寒少宇有钱，没想到寒少宇这么有钱，这一库东西闪瞎眼，只是最里头的那个红木棺材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我不在他们收的！”提这事儿寒少宇就很生气，回头便骂跟进来的几个家臣，“你看看我这神殿这么些年没人主内，收个贿赂都收得乱糟糟的，真不清楚这些货脑袋里面装了什么，棺材板也收！晦气不晦气！”

家臣里一个向来嘴贫的就跟他叫板：“这不是用上了么……再说二殿下您老那些年跑的不见影儿您怪我们？当时您那个孙孙刚当上某地水君，兴高采烈老远拖了个大棺材来孝敬您，说是他们那片的特产就是这个，还说什么躺进去埋地里百年不腐，我们也不想收，但是进去倒茶的工夫人家把棺材留下就跑路了，寒统领掌过眼确实是好东西，打开盖子里面盛满了金银珠宝，那只能收了，这事儿不是汇报过您了……”

寒少宇还想骂他们，小东西随手捞了几块金砖塞给家臣，又抬手捂了他的口，眼见家臣们笑着将红木棺材拉出去，小东西才放开手，打量着一库晃瞎眼的金银玉器，目光定在那一排刀架上。

“要不要拿几块？”

寒少宇随手抱起一箱金砖，目光定到小东西的袖口，本来打算趁机塞进去，但目测似乎又装不下。

青鸟看出他打算立刻退得老远，“说了不为你的财。”

“可这里四下无人。”寒少宇答，“你拿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东西答，“我只是感慨一下你富可敌国，并不想要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