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两边的小摊卖的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从发簪到腰挂都有，还有公子哥儿们喜欢把玩的折扇，汗巾，再远一点是字画，书籍。

走走转转消磨时间，寒少宇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他家小鸟好像很喜欢，一个摊一个摊逛着，临近晌午太阳当头仍兴致不减，西荒酷热，寒少宇早流了一头汗，干脆撑起仙障相陪。

“拿去。”

想到小东西挑灯数钱的样子，捉了他的手展开袖子，将自个袖里的金银全都倒到他那儿去。

“看上什么买什么，用这些银子买，你的钱留着别动了，你跟我出来的时候花费我来出，你不贪我库里的东西，就这些小钱支出，也别担心谁会编排闲话说道。”

小东西本想拒绝，听这话只得收了，抬手用袖子抹掉他额上热汗，“这儿太热了，前头有家酒肆，你过去坐着等我，我再逛一会就去找你。”

小东西将他推出摊位，寒少宇也只好往远处的酒肆去，虽有点担心，但这里是西荒境下，小东西身边又有那些白鸽羽卫，都城里的鸟儿也知晓他身份，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到酒肆找了门口的位置要了几坛好酒，想到小东西上回在莫干山的埋怨，每坛吹了口仙气冰上，两盅工夫，小东西逛够回来，手里捏着一对剑穗兴高采烈，抬手就将他腰上的逐月启出。

和他瞳色相近的剑穗被挂上剑端，长穗如丝，还悬着精巧的翡翠平安扣，他自己那枚却是青色，也悬着色泽相近的平安扣。

“知你不稀罕。”小东西坐下道，“四公主大概送过你不少定情信物，你库里的好东西很多，一定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的。”

“不会。”寒少宇倒了碗酒给他，“世间好坏的评定标准很多，在我这里，只要是你送的都是好东西，我自然喜欢，自然稀罕。”

“油嘴滑舌。”

小东西喝了口酒，发觉是冰的露出赞许神色，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寒少宇捏着逐月剑端的穗子眸光温和，他想如果非要比较的话，他应该是更爱青鸟吧，对四公主……或许只称得上喜欢。

年少轻狂。

思及当时，一阵唏嘘。

“是因为她，所以送定情信物给我？”

小东西点头，“她送了我也要送，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希望你能像记得她那样记得我。”

心里一紧，下意识一把握住他的手，出口平和的调子，心中却有几分惧怕。“离开？你到哪儿去？不是说不走？”

小东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安慰，“以防万一嘛，这个世上总是有意外的……”

寒少宇摇头，“可我不喜欢意外。”

相对无话，喝了酒又带他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晃了一天回房抱着睡觉，第二天大早就被踹醒，一睁眼一张涂满白粉的脸，眉毛描了浓重眉粉，眼周也画了，穿着一身绣满金线的红，睁着大眼居高临下看他。寒少宇第一反应是想惊叫有鬼，后来一想这里是西荒神地，自个又是神君，哪儿来得什么鬼，于是抬起双指朝那对眼珠子插去，对方猝不及防被插个正着，嗷嗷捂着双眼满地蹦跶乱叫。

小东西被吵醒，翻了个身趴在床沿，懒洋洋瞥寒少宇一眼，打个哈欠，又懒洋洋去看穿红的那位，寒少宇抬手摸了把他黑软的鬓发，心疼他家小鸟好不容易睡个痛快懒觉，也要被作妖的家伙吵醒。

“堂兄你在做什么？”小东西道，“大清早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蹦蹦跳跳的，说出来咱们分享一下。”

寒少宇一怔，心说什么！早上涂白粉扮鬼的这货竟然是老凤凰？

“你……你你你……”

捂着眼睛的你了半晌没你出什么来，不过听嗓音确实就是老凤凰了。忙穿戴衣袍带老凤凰去找西荒医官，医官又是数落又是配药，好歹没耽误下午的祭祀大典。不过老凤凰的仪容不能看，眼白充血眼瞳也带点红，再衬着面上的白粉和眉粉简直是鬼了。

寒少宇也不知这族鸟是有什么病，就认祖归宗这么简单的事儿，流程整得特别复杂不说，还要面涂白粉眼涂黑，再个个一身鲜艳的装束，亲娘，活见艳鬼！

老凤凰从医官那上药出来，拽着小东西的腕子不由分说将他拖进自个殿里，寒少宇被白鸽羽卫执枪顶在殿外，听里头踢里哐啷小东西叫声连天，着急上火差点动手，相持不下时老凤凰将小东西带出来，推到他面前一脸谄笑。

“好看吧？好看吧？”

寒少宇看着小东西脸上同凤熙相似的妆容，心说这下真是不能见人了，嘴上却道，“还好，不错。”

青鸟自然不会信他，祭祀大典全程苦着张脸，对亲爹和亲爷爷的灵牌拜祭上香也无半分表情，凤熙一直用脚踢他，示意他面对台下子民要有该有的亲和力，小东西全程没搭理他那堂兄，可怜巴巴望着台下夫君救命。

可寒少宇在台下看着，一队白鸽羽卫贴身围着他，再外头是身着艳丽衣裳画得跟鬼一样的凤族人，他无奈看着小东西一摊手，距这祭台一里外，阿烈那没良心的娘们就以“祭天盛地不得带兵为由”拿走了他的逐月长剑，凤族那边大概是结了什么法阵将剑暂封了，他现在一点也感应不到逐月的存在。

好在除此之外，凤熙也没有因早上的事情故意打击报复，祭拜天地给祖宗灵牌上香，又请了几个凤族长辈坐成一排，让小东西跪着挨个听训，寒少宇心疼他们家小鸟的膝盖和腿，勾了勾手指叫过看热闹的西荒医官，厚脸皮一笑，便问他要活血化瘀的药。

“表殿下要这个作甚？”

从进凤族开始，他和小东西的关系就没刻意瞒着，神族本就重心意相通不重男女之别，自凤熙当权坐上首领之位，这族鸟儿就是开明中的开明，所以他这几日跟小东西十指相扣溜街遛弯，这族鸟儿非但没有说什么闲话，好几次还光明正大夸他们恩爱有加。小东西自然很受用，不过出了今天的事儿，他一定觉得自己这妆容在他这儿一定形象有损，估计要对西荒的印象大打折扣。

“是为……小凤公子？”

寒少宇眯眼对医官笑笑，笑得那医官毛骨悚然。

“我屁股疼行不行？”他道，“我自己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