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看重他那条废狗不是一天两天，但为条狗耽搁天庭要务，这种神仙寒少宇从来没见过，不过那家伙和玉帝挂着亲缘关系，玉帝又在他母亲的事情上对他有愧，想来这事儿玉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晓。

对此寒少宇也没什么谴责的心绪，只是觉得仙子摊上这事儿颇可怜，她一身清雅的仙气，却要同这种酸腐腥臭的尸块打交道。

至于徐庄主的猜测不无可能，也许那条妖蟒是只雌的，此回刚赶上繁衍，又在山里盘踞生了一窝小蟒，但这可能性又不大，蟒蛇成妖修为两千载已十分难得，莫干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是从哪给自己觅得佳婿，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交尾产子。再说如果是反刍那些尸块去喂小蟒，为何小蟒没吃，全都丢在沟壑里？徐庄主门下的修士可没在那条沟里发现小蟒的踪迹！

寒少宇说了推测，仙子舒了一口长气，徐庄主也瞬间松懈，瘫坐在椅子上，寒少宇不明白为什么这俩人明明承受不来还要各种幻想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想想觉得他们可能是在凡间住太久，毕竟大多数凡人都这样。

天色已晚，徐庄主只能在庄子附近选了个山头，将那些尸块草草埋了摆设简易灵台祭奠，昨夜出了这种事情，整个庄子里人心惶惶，不好提巡山的事，想找个家仆带路去发现尸块的沟壑看看，结果庄里的家仆不是在忙着照顾伤患就是要帮徐庄主祭奠亡灵。

寒少宇在庄里晃了一圈，也算看出来了，徐家庄的人因为那些尸块吓破胆，受了打击萎靡不振，今夜别想找人带路去后山探查，估计也不会有人自愿出去巡山。

仙子吃过晚饭早回房休息，寒少宇一人在庄里瞎晃，青鸟最近几日同凤熙关系很好，早钻他房里去听亲爹凤诚的故事，也不愿意陪他，兜了一圈没抓着一个能领路的闲人，只得回房休息。老远就看见自己睡那屋黑灯瞎火一片，猜想是小东西还窝在凤熙屋里，转身想到那屋去把他抓回来暖被窝，又想他今天撞上仙子心情一定很糟，和凤熙聊会天说不定能一扫阴霾，干脆又转回来，认命推开房门，谁知还没迈腿走进去，却从里头伸来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就将他拽入房中，寒少宇看了眼那抹青色袖子，第一反应是他们家小鸟手劲儿还挺大。

门在身后重重拍上，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寒少宇的脊背重重磕在墙上，小东西伸着手按下他的脖子，然后唇上覆上柔软，他的吐息间有股清冽甘醇的酒香，不是晚饭时喝的黄酒味儿，一定是在凤熙屋里喝的，老凤凰喜欢藏酒，不是回来时顺手捎的，就是一直藏在他那乾坤袖忘了，和小东西一起聊天时才想起来，就拿出来同他分着喝了。

“怎么又喝成这样子？”

小东西放开他的唇，寒少宇任他压着脖子，顺势吻了吻他的眉梢如此问道。

“我不开心。”他答，清浅的声音里带着丝软糯，弄得寒少宇没有脾气。

“是我今天说错了什么吗？”

寒少宇抬起一指，在他紧蹙的眉间揉了揉，将团在一起的皱褶慢慢揉开，又覆唇而上，在他眉间印下一吻。

“我同仙子没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小东西抱着他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从来都拒绝她，只是我不开心，我吃醋了……”

抬手覆上脊背，顺着脊梁轻抚而下，轻轻拍了拍权作安抚，小东西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哼哼，抱了一会儿被推开，小东西的指间夹着一物，递到他掌心，清澈的眼睛因为酒醉蒙着一层水光。

“她让我还给你的。”

他踉跄走到椅子边坐下，身上的酒气没有上回浓，但这酒应该酒劲很大，歪歪身体倚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自然全洒了。

寒少宇抬眼看他倒水啧了一声，扔了手中的白玉发钗夺过水壶帮他倒好，又试了水温吹凉才递到他唇边，没有点灯，到处黑漆漆一片，小东西的目光紧紧锁着地上被摔碎的发钗，喝了半杯水，晃了晃他的肩。

“怎么摔碎了？”他问，“那么好的东西你干嘛把它丢了……”

寒少宇帮他擦了把脸，试图让他清醒一些，“你不是嫌弃？不是吃醋？为什么喝酒？”

小东西揉了揉眉心答：“仙子进房找堂兄，碰上说了几句呗，我……我不喜欢你送她东西，又白又亮晃得眼疼，木头，我羡慕她，你不知道我羡慕死她们了，那些年……她们能跟你说话，能跟你喝酒，能陪你下棋，能光明正大喜欢你，我……我能做什么？我只能当一只小青鸟，还要打起精神来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避免露出马脚，我……我不喜欢她们，又觉得她们能陪陪你也挺好的……”

“挺好的……”

寒少宇喃喃念着这三字，悲由心起，他喜欢孤独……不！更确切点说是有些习惯孤独，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其实从来都不缺少想要陪着他的人，凑合凑合，也许这一世稀里糊涂也就过了，有时候活得太明白不是一件好事，可违背本心，又有什么意义？他向来知道自己在许多神仙眼里不过是个孤高自傲功高盖主的混蛋，可若非如此，又怎么捱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等到青鸟？

“你真的觉得那样活着很好么……”

青鸟迷迷糊糊躺在椅子上，似乎觉得不舒服，又抱过来，脑袋蹭着他的肩膀靠着他的脖子，“嗯”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他这回的醉状，八成连亲爹叫什么都记不得。

“可是之后呢……若干年以后，不再于满足当下，回首曾经的选择，会不会更想知道另一种选择之下的生活？或许还是固执地安慰自己，那种生活一定没有当下美好，可是呢……扪心自问，会不会悔？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了？”

小东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又“嗯”了一声，是真的醉了，寒少宇无奈伸手一抄他膝盖，打横抱起来扔上床，又扫干净那堆破碎的发钗，这才脱了衣服在他身边躺下，小东西循着暖源抱过来，蹭蹭他青光一现变成一只小青鸟，小青鸟睁开眼睛蹦上他的胸膛，抬起爪子抓了把他的下巴，用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摇摆，还是醉的。

“怎么又变成这样？”寒少宇叹了口气，“给我抱抱不好么？”

小青鸟叫了一声，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然后轻轻啄了口他的下巴，卧在他胸膛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