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转头，瞥了眼被他钳住的手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睛却是冷的。

“回家？”他道，“我哪有什么家？应龙神君想必是记错了，我是青鸟是野仙，同你们这些拥有正统仙籍的神仙本就没什么牵连，天大地大，天地就是我的家……你不是一直想放我自由，怎么，现在又要反悔了？”

寒少宇被这话噎得够呛，动唇竟然一时无法辩驳，他一直期盼的重逢不该是这种场景，小东西对他的态度语气也不该是这种样子。他是青鸟时偶尔只觉得聒噪，没想到化了人形生气却这么毒舌，他现在对他说话的态度语气让他想起凰烈，但又不一样，那小丫头再生气毒舌眼睛却是温和的，不过从这点看倒和那对活宝凤凰兄妹相似，这是不是他们家血缘里带的问题？或者该称为他们凤族的‘优秀传统’？

“我有话跟你说……”

青鸟冷脸不答，甩手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寒少宇又加了些力，将他的手腕紧紧锁在掌心。

“我有话想跟你说……”寒少宇钳着他的手腕道，“很重要，你跟我回家我们慢慢谈，其实这关系到你……”

“闭嘴！”余下的话被青鸟厉声打断，“我不想听行不行，寒少宇，最后再问一遍，你放手不放手！”

“不放……”

他还想跟他说他的身世，他想劝他跟他回去，然后让他认祖归宗，即使他不想同他一起不想住在应龙神殿，凤熙和凰烈是他的亲人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他是跟凤熙住火凤神居也好是跟凰烈回昆仑也罢，都任他选，只要他跟他回去。

青鸟却反手一剑刺来，下意识躲开，青鸟趁机抽了手，他的袖摆擦着掌心而过，青锋宝剑的锋芒同时顶上了寒少宇的喉咙。

“你想杀我？”

寒少宇心情很糟，如今的情景让他想起那天的噩梦，没想到今天现实和梦境如此相似，青锋宝剑极好，只是不该顶在他喉咙处，应该同梦中情景相同，从他后背捅进去，然后贯胸而出。

“不还手？”青鸟唇边的笑仍是冷的，看来今夜碰面时机不对，“应龙神君不还手莫不是想我杀了你？”

“你开心就杀好了……”

寒少宇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坦然，还真让凤熙那家伙说对了，青鸟要是想杀他，他一定不会还手，但这是为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或许是觉得愧疚亏欠，用海棠花仙的说法，他欠他的，搭上这辈子也还不清。

“我杀了你，然后让你的君上，你的四公主天涯海角追着我不放？”青鸟笑道，“我没那么蠢，四海八荒这么广阔，我乐得逍遥自在还没看够大好山河……所以就此别过，应龙神君还是好自为之。”

说罢，再不给他任何辩驳解释的机会，一道青光掠过卷着小妖怪冲向云端，飞向夜空化成一只硕大的青鸟，底下的凡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寒少宇叹了口气，屋顶的冷风从袖摆灌进来，刺骨的寒冷。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野仙精怪没见过，还偏偏有这么只鸟儿，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二表兄你怎么让他跑了！”

还未转身，一把包金的扇子直接砸在后脑，寒少宇抬手揉了揉眉心，回头，果然是那只该死的老凤凰。凤熙仰头瞥着天边的鸟影表情复杂，双手摇晃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不把他堂弟留下。

“你当我没有留？”寒少宇道，“你有能耐你自己去留，你那亲亲堂弟油盐不进飞得又快，压根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吵架了？”凤熙由怒转笑，眼睛上挑成线，一副贱兮兮的嘴脸，“听这话就知道你们一定吵架了，吵架好啊，吵架说明他在乎你……”

寒少宇摆手不言，懒得跟这老鸟儿斗嘴，凤熙抬手召回掉落的扇子，哼着小曲儿挑着指甲，撞了撞他的肩膀。

“哎，我刚刚远远看见他身边还有个小孩，他离开才几个月，怎么多出那么大一私生子，什么时候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寒少宇白了凤熙一眼，“你没看出那是只参精？”

凤熙挑眉笑得很贱，“喔，真没看出来，刚带凰菁在前头那家妓院瞎逛，喝了挺多酒有点醉，眼睛发晃看啥都是重影儿，二表兄你去不去，咱三个搭伙，那家的酒挺香的……”

他实在搞不懂这表弟，上一刻还对他发脾气怪他没留下青鸟，这一刻又请他去喝花酒，这是没心没肺还是真喝醉了，不对啊，他身上酒气虽然有些，但没发飘没打滑也没从这屋顶上摔下去，怎么看也不像喝多了的主儿。

“你喝花酒还带夫人？人家让你夫人进去？”

“只是银钱多少的问题。”凤熙答，“这还不是因为我一个人进去我们家凰菁特别不放心……”

寒少宇心道你还知道还有脸说，都几千岁的老鸟儿了还管不住自个，夫人明明在身边你还逛花街喝花酒，也是凰菁心大，能这么包容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一定特鄙视我，但你为什么在这儿，也难怪我那堂弟不痛快，你应龙神君自诩君子却出入烟花柳巷，这里这么些凡人都是见证，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准明天你的风流事就……”

凤熙突然止了话头敛了笑容，抬手往手背上瞧，寒少宇也看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凤熙的手背上有一滴鲜红的液体，他用另一只手沾了些捻了捻，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是龙血。”凤熙仰头道，“是上面出了事情。”

越来越多的血珠子从上空滚滚而落，寒少宇听到上空传来微弱的龙吟，和凤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打算去一探究竟，还未及动身，却有黑影从高空坠落，速度惊人。

“不好！”凤熙叫道，“表兄，快救他！”

蓝光一现寒少宇已化身飞龙迎着那黑影飞上去，漆黑的夜空中他看到一只红棕色的小龙，遍体鳞伤急速坠落，无数的血珠子从他的伤口中淌出来，逸散在空气里，给这寒冬的长安城降了一场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