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烈降落在星君殿外的时候，司命星君正在房中喝茶。

最近这一个月需要编缀的凡人命册不多，司命星君乐得清闲，不久前太上老君陪玉帝私访下界，回来时带了好些香茶，凭交情他从太上老君处匀得一罐上好的茶叶，近日公事繁忙都没空细品，今天终于清闲下来，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可这水刚煮开，管家就来通秉，拿了张拜帖说有个女仙到访，司命听这事儿摸着下巴有些困惑，这九重天和他相熟的仙家不少，其中女仙也不少，但这么正儿八经递拜帖上门探望的却不多。

正困惑是谁，接了拜帖一瞟姓名，顿时大惊失色，一时品茶的雅兴也没了，一溜烟从躺椅上爬起来，穿靴戴帽跟管家一番叮嘱。

“就说我不在……”司命对管家道，“就说我出差公办，替玉帝跑腿儿外出，最近都不在……”

“若那姑娘问起您哪天回来……小仙如何回禀？”

“十天半拉月……”司命道，“啊，不对，你就说我这一去，少则几月，多则三五载，跟那姑娘说玉帝这趟盘给我的差事是个十分难办的差事，我这趟离开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就让她快点回去吧，等我回来了，再去拜访她……”

管家十分困惑瞟了他一眼，还是领命去了，司命舒了口气压低帽子，裹了件大袄出门，绕着后花园兜了一圈才从一条曲径小道绕到后门，开门探头四周一瞧，没见什么可疑之人，才放松下来，正要锁门，突然一道红光降落身后，炽热的仙气烫得司命一个踉跄，还没回过神儿来他的肩膀被手掐住，整个人瞬时动弹不得。

“姑奶奶来请你是给你面子。”掐着他的是一个女子，“司命星君就这么忙，有空煮水沏茶，却没空见姑奶奶一回？你不见我也就罢了，还找个理由跟姑奶奶说玉帝盘给你一个难办的差事，还说这一离开就少则几个月多则三五载……姑奶奶就这么好骗？”

司命听掐他的女子一句句转述他刚刚说给管家的话，顿时也明白过劲儿来，八成是他那管家在应门时就被这姑奶奶敲晕了，是她变了管家的模样进来通报，要是他当时老实将她请进殿里当姑奶奶伺候，也落不到现在这颜面扫地的下场，可惜他偏偏耍了小聪明，而这位姑奶奶听他卖弄也没点破，反而将计就计，将他捉个正着。

司命星君在心中哀叹数声，他们这些后来飞升的神仙还真跟上古神族没法比，修为不够的结果，就是这位小姑奶奶变了个模样糊弄他，他却连仙气差别也嗅不出，所以说永远别跟这些上古的老不死玩心眼，论仙术修为斗不过，论心机，人家把你当小孩子耍。

“姑奶奶，这事儿是小仙不对……”事已至此司命只好认栽，“小仙不地道，但小仙这是有情可原，当年您大哥因为你嫂子的事儿把小仙折磨得不轻，小仙如今躲着您，也是怕这身子板经不住您盘问……”

“呸呸呸！”凰烈提着司命的耳朵道，“不要拿我大哥和我比，他是他我是我，你又没得罪姑奶奶，姑奶奶干嘛折磨你？”

“那姑奶奶您到我这儿来是……”

“因为我二表兄要找你啊！”凰烈道，“四公主那件事儿我二表兄觉得蹊跷，特地让我过来一趟请你到他殿里去喝茶，顺便把这事儿说道说道……”

司命星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这事儿……这事儿有什么好说道的……”

“我怎么看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凰烈挑眉，“所以果然二表兄说的没错了，四公主这件事情有猫腻，而且是你做的文章……”

“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这么说！”

提及这茬，司命伸手去捂她的嘴，那双眼睛瞟着四周像是作贼一般，凰烈的身量比他高些，仰头躲过他的手，顺便抬手揪住了他下巴上的胡子。要说前几年，这司命星君也没留这种山羊胡，虽然长的丑了些，看着也精神，但最近几年再见却不知道这位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学那些天尊帝君蓄起须来，本来丑陋的面容被这胡子一衬没觉威严更显苍老，尤其这司命星君小眼睛单眼皮，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猥琐感。

“既然被本姑奶奶捉到了，算你倒霉，那就快点招吧，在四公主一事你到底跟帝君做了什么，有什么事儿是不可为外人说道的，你现在乖乖告诉我，回头我在二表兄面前替你讨个情，二表兄可不是我哥，你被我哥惦记还有条活路，被二表兄惦记，下场一定生不如死……”

司命星君被这么一吓吞了口唾沫，四处瞟了两眼，道：“凰烈郡主，这儿说话不太方便，你跟我进殿我请你喝茶，反正我打又打不过你，跑也跑不过你，我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跟您说道清楚，然后你再带我去找应龙神君，怎么样？”

凰烈想着凭自个的手段修为，就司命星君这种货色应该玩不出什么猫腻，她也想借此机会好好盘问盘问，打探清楚四公主在下界的情况再做思量，就松了手，随司命进殿。

司命招呼她落座，提水煮茶又换了新的茶壶，凰烈盯着那茶壶柄上的机关把件眸色暗了暗，她本想给司命一个机会，无奈这厮自作聪明不珍惜，他真当她是下界那些没眼界的村妇，认不得这乾坤壶？

“实不相瞒……”司命为她倒了沏好的茶，偷偷拨弄了柄上的机关，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其实这四公主当年下界轮回魂魄已经不全，缺的那块，帝君用一个被贬下界的仙娥魂魄补上了，还让四公主用了仙娥身份轮回转世，但谁想，这四公主替代仙娥身份的同时，也顶替了她命中的姻缘……”

“能不能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凰烈吹着水气，将茶杯凑到唇边不着痕迹一瞥司命星君，他眉头微蹙，瞬间紧张起来，她将茶杯搁下时，他又松懈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茶里有猫腻！

凰烈虽然看到司命取出乾坤壶的瞬间就知道这茶有猫腻，但心中还是更愿意相信司命没胆量玩这一出，想着他要是有怪癖拿乾坤壶当普通茶壶使也可以理解，然而，司命星君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畏惧她。当然他也没有胆量谋害她，撑死自己面前的这杯茶里只是下了点仙药，轻则让她失去行动力司命借机脱身，重则让她昏迷几炷香的时辰，等她再醒来，面前的司命就再也找不到了……

“凰烈郡主怎么不喝？”她良久不喝茶，司命有些紧张，“难到是觉得小仙的茶不好？”

“不不不！”凰烈忙道，“都怪我家那口子平日对我宠的很，时间长了，让我养成个喝茶必要加蜜的坏习惯，没加蜜的茶总觉得口里寡淡，喝下去会反胃吐出来，敢问星君这里是否有蜜，让我加两勺可好？”

司命笑了下，毫不生疑回头去架上取，凰烈趁机捏指掐诀，调用仙力换了两个茶杯中的茶水，她本想直接调换茶杯，动作时却发觉这俩茶杯看似相同，花纹却有细微差别，料想自己这杯子应该是专为来客用的，干脆就直接调换杯中水。

司命转身两杯水已经换个彻底，凰烈装模作样接过司命递来的仙蜜加了两勺，装模作样搅匀，装模作样喝下，司命见她喝茶很开心，也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个底朝天，喝完还问，“凰烈郡主觉得这茶怎样？”

凰烈单手扶着脑袋装作晕眩，“你这茶里莫非加了酒？怎么喝完还晕乎乎的？”

“谁会那么干！”司命笑道，“这普天之下哪有人往茶里加酒的，那不是糟践东……”

话音未落，双目一怔倒在桌上，凰烈收了作态，端起未喝完的茶水泼上司命脸庞。

“叫你算计姑奶奶！”凰烈骂道，“本来还想着带你去找二表兄，二表兄要是发火替你说两句好话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姑奶奶落井下石，我这就找根绳把你捆了，带你去应龙神殿，先去二表兄那儿告你一状，蔫坏的小王八犊子，你多大姑奶奶多大，跟姑奶奶玩阴的，阴不死你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