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荷宫事件就这般搁置了下来，一人毁容一人疯癫，在这宫里皆已经到了陌路。

可苏瑾云却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是以到了晚上，苏瑾云换上以棠的衣服，和汀兰一起去了聚荷宫。

沁平殿里，香玉正噙着眼泪替柳嫔擦洗梳头，见苏瑾云进来便要行礼，苏瑾云摆手免了，看向柳嫔。柳嫔正睁大眼睛看向苏瑾云，一张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木讷。

“香玉，本宫这个时候过来，想知道的是什么，你该清楚的。”

香玉手下一顿，苦笑道：“娘娘知道了又如何，这不过只是奴婢一面之词，还能算得上证据吗？”

“至少本宫知道了真相，也知道这后宫究竟有几只手。”

“娘娘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吗？”

苏瑾云点点头，她的确是有了怀疑的人选：“可本宫不明白。”

“娘娘……娘娘……你是娘娘！”一直好奇的看着苏瑾云的柳嫔突然笑了起来，指着苏瑾云笑着叫道：“娘娘你好漂亮！”说着便要起身，却被香玉拉住仍旧摁在椅子上，一边轻声哄道：“主子你也很漂亮。”

“我是主子？”柳嫔望向香玉指着自己问道。

香玉柔和一笑，狠狠的点了点头：“你是主子！”

“我是主子，你是娘娘，我是主子，你是娘娘……”得到答案的柳嫔仿若三岁小孩得了糖果一般高兴，不停地念叨着。

苏瑾云见状有些难受：“你看着你主子现在这样子，却不能替她讨个公道，你甘心吗？”

香玉看了苏瑾云，心中几番挣扎，最后决定道：“奴婢可以告诉你，但娘娘你能否答应奴婢一件事情？”

“你说！”苏瑾云看向柳嫔，她现在能求的便是柳嫔的癔症了吧！

香玉拉着柳嫔一起跪下：“奴婢恳请娘娘能救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刚得癔症不久，应该还是有治好的希望的。”

苏瑾云想了想道：“本宫并不能保证是否可以治好她。”

“奴婢知道这事很难，只希望娘娘能恩准太医每日过来替主子看一看。”

苏瑾云点头：“好，本宫会下旨让柳嫔惯用的孙太医每日过来替柳嫔诊治。”

“谢娘娘！”香玉看着身旁宛若孩童般的主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拉着主子站起，又哄着她安静的在座位上坐了，香玉这才开始替苏瑾云解惑。

“这事还要从张小仪说起，那时张小仪有孕，主子心中很不得劲，便送了她有红花的熏香，不过却被朱贵姬换走了。可叹张小仪还真以为朱贵姬是为了她好，她哪里知道朱贵姬同样是不怀好心，她给的熏香里的确没有孕妇不宜的东西，却是加了让人精神恍惚的药物，所以重阳节那天，张小仪才会失足落水。”

这事除去前面一段，后面的一段是已经查明了的，所以后面才有了红枫替主报仇，设计朱贵姬早产而亡的事情。

香玉见苏瑾云神色淡淡不为所动的样子，笑道：“娘娘是觉得这些话都没什么价值吧，毕竟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苏瑾云摇摇头：“有没有价值，在于听的人是怎么想的，你继续说吧！”

香玉一脸同情的看向柳嫔，回忆了一会儿继续道：“张小仪死后，朱贵姬却因为张小仪的原因深得皇上宠爱，甚至还怀上了孩子。娘娘你命主子照顾朱贵姬这一胎，娘娘原本是不愿意的，这样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能惹一身骚，可是娘娘您都说是皇上的意思了，主子她只能答应。”

苏瑾云一笑：“你主子应该是还怀了其他的心思吧！”

香玉似没想到苏瑾云会这般说，看了苏瑾云一眼苦笑道：“主子自在太子府小产后，就再也没有怀上孩子，昭和夫人曾劝她过继一个，所以主子想着照看朱贵姬的话，日后可以将朱贵姬的孩子养在身边。再一个就是朱贵姬之前虽然不得宠，但也是伺候皇上这么久了，突然怀上孩子，主子便想着她是否有什么法子，她和走近的话说不定可以套出来！”

苏瑾云淡笑着，自己当初只想着她是打着收养朱贵姬孩子的主意，没想到还有这一点。

“谁想朱贵姬嘴紧，主子什么也没打探出来，而且朱贵姬本就是个嘴巴厉害的，挤兑起人来嘴下都是不留情的，连带着身边的婢女也是这样，因此两人相处的也不太愉快，再后来主子自己怀上了孩子，对朱贵姬的孩子便是不再上心了。”

苏瑾云点点头，这对于后宫里争斗的女人来讲本就是情理之中的，有用时再不喜也可以忍耐，没用时便可以弃之不顾。而柳嫔有孕，便是柳夫人送进宫的助孕药的功劳。

“娘娘可还记得朱贵姬有孕的时候补充了一次宫人？”

苏瑾云想了想，点头道：“自是记得的。”那个时候自己还在心中叹息，在后宫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里，朱贵姬这般紧要关头竟然还要换人。就算宫人的人有异心，那也是自己知道的，而重新换人，便是谁也不了解，都不知道要提防谁。

香玉一脸讽刺道：“她骤然得宠就如暴发户一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尚宫局重新分配过去的人里就有一个是赵淑媛的人，只是彼时大家都不知道。因着主子照看朱贵姬的胎位，奴婢等人也时常会与朱贵姬宫里的宫人来往，那人就这般浑水摸鱼探听主子的事情。”

“原本主子和奴婢也是不知道的，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主子也发现了端倪，主子利用助孕药怀上孩子的事被听琴知道了，也被赵淑媛安排的人从听琴那探听了过去，后来御驾去行宫，赵淑媛还几次讽刺主子，问主子要助孕药方。是以对于听琴，主子是非常不喜的。只是因着朱贵姬有孕，主子又不好轻易动听琴，以免被冠上伤害皇嗣的罪名。”

苏瑾云心中了然：“原来竟然因为这样，你家主子才会杀害听琴。只是朱贵姬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家主子怎么这么迟才对听琴下手？”之前若说是顾忌朱贵姬肚里的龙胎，那朱贵姬去世后，听琴可以说是无依无靠了。

香玉冷笑道：“那听琴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家主子不会放过她，便求到了昭和夫人面前。宫人里都道昭和夫人是个心善的，她找上昭和夫人自是能保她平安了。只是可惜，大家都被她那层柔善的表皮蒙蔽了，我家主子能除掉听琴还是她送上门来的！”

苏瑾云闻言看向香玉，虽然她对昭和夫人在人前的形象的确一直都有怀疑，但没想到听琴的死竟然牵扯到这么多。

“娘娘您一定想不到吧，那般善良温厚的一个人竟然隐藏这么深。我家主子小产后心情不好，她竟然就将听琴送了过来，说是任由主子处置，只要主子能心情好！哈哈！可叹主子她不听我的劝，不仅命人毒杀了听琴还将她丢去了乱葬岗。”

苏瑾云疑惑道：“乱葬岗？那怎么会在沁平殿里挖出来？”

香玉看向苏瑾云一脸冷笑：“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打着为了让这主子心情好的名义将听琴送来，实则是一早就挖好坑等着我家主子了。”

“咯咯，主子，我是主子。”就在这时候柳嫔突然又加了起来。

苏瑾云看了一眼柳嫔，而后笑道：“本宫看你家主子现在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你就先好生照顾她吧，等哪日她情绪稳定一点了，你再派人去凤仪宫给本宫传信。”说着苏瑾云便要起身离开，在要跨出门口的时候，稍稍偏头道：“今日过来这里的是汀兰和以棠，不过就是看看柳嫔。”

“是，奴婢知道！”香玉揽着自家主子答道。皇后今日前来穿着的是宫女服装，她便知道皇后是不想被人知道今晚来了这里。

躲过侍卫，悄悄回到凤仪宫，以棠还穿着苏瑾云的衣服在窗边看书。

见两人进来，以棠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娘娘，你们可回来了。”

转到屏风后面，苏瑾云一边任由汀兰替自己更衣一边问道：“怎么样，皇上应该没过来吧！”

以棠也是一边和苏瑾云换回衣服一边道：“娘娘神机妙算，皇上今晚果真是没有过来。”

苏瑾云淡笑。昨日出了那般大事萧天佑已经在凤仪宫留宿一晚，今早章婉仪又过来质问自己，萧天佑也是在场听到了，却没有责问章婉仪，后宫出事自己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他心中本就是对自己有了一丝愧疚，怎么可能还会在这时候再来吵自己。

换过衣服，接过汀兰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便听汀兰问道：“方才香玉只说了一半，娘娘怎么就急着回来了？”

苏瑾云看向汀兰，玩味一笑：“有时候我们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也是做不得真的。香玉说的话，我们也是只能做参考，不能全信。”

“娘娘是还是不相信昭和夫人会是个心机深沉的？”

苏瑾云摇摇头：“本宫只是觉得事情没有香玉说的那般简单，虽然她说的很有逻辑，但本宫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管真相如何，在查明之前，我们都提防着点就是。夜也深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两人屈膝退下。

墙角明暗不定的灯光不停的闪烁，时不时投下一片阴影，就犹如那些未被发现的秘密，隐暗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