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海此时并不知道后方有两个糟老头子正在谋划着自己的未来。他在狠狠地打个喷嚏后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凌晨六点半，还有三十分钟可以换岗休息。

此时皮鞋与铁杆摩擦发出声响传入纪海的耳里。

“你还是这么早就来了。”

刘建平的小脸出现在纪海的眼睛中。

“这不起得早嘛，我就过来给纪大哥提前换岗了。”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他那内向的性格还是没有多大改变。

“你明明可以多睡半小时再来的，掐着整点过来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以前在成都的军校大门口站过岗，特别是夜岗。”刘建平拒绝道：“夜间站岗很累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孤独地在黑暗中品尝着恐惧。偶尔不小心睡着睡着就天亮了。”

“所以我就提前过来换岗了。”

纪海顿时心里一暖，这就是为你分忧解难的好兄弟啊。

“吃了早餐没有，要不要我去食堂帮你拿一份？”

“不用，我来之前就已经把早饭解决了。”

刘建平站到纪海的身旁，催促道：“赶紧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今天是德克兔航行的第七天，64驱逐分队正在朝黄海驶去。

自从长江口决战后，深海舰队无力封锁大陆，只好退居大洋。黄海现在可以说是大陆附近最安全的海域，每隔几个月都会有货轮船队从那里出航，它们要么就是去战斗群进行补给要么就是到别的国家运输重要的设备和人员。

舰长降低了舰队的警戒等级，纪海所在的了望部变成三岗轮换制。一天一共有二十四小时，而他们三人只需要分别站完八小时就够行。

“八小时工作制，我真希望退役后也能有个每天上班八小时就下班的工作，这样我起码有十六小时充足的休息娱乐时间。”王归海在得知第一消息后说道：“我就是看我小叔每天996工作制度，周末还要加班。身体健康不怎么样，还得了严重的胃病。所以我就没有听父母的安排偷偷地去参加海军。”

军舰上最累的依然是舵手，这个岗位同样也是必须24小时工作，而64分队每个驱逐舰上只有两个舵手。也就是说舵手们必须握住方向舵站12小时直到下一班的到来。

慢慢爬下了望台，纪海向靠在一号炮塔的枪炮长赵志强打了一个招呼。

赵志强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礼貌地举起手回应一下就没有说话。在看一张小纸条不知道做什么。他最近昨天被政委骂了个头破血淋。

这件事还得要从在七里洲的搬运炮弹乌龙事件说起，在误将203毫米炮弹认成130毫米炮弹后，枪炮部门的水兵不嫌事大给了赵志强起了个“七十毫米全自动战术锉刀”的外号，这样他们就可以把每个203炮弹塞进炮管里。甚至有人还偷偷在枪炮长铺位枕头底下塞了个锉刀。

对于心气好强的枪炮长来说，和蔼与威严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威严。可他的手下除了战斗情况外，平时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还常常取笑他。这使得赵志强感觉自己尊严扫地，一气之下就不跟手下一块玩了。

尽管别的部门都知道赵志强只是没有足够的威严力经常被调侃而已，枪炮部门的人还是很喜欢枪炮长这个性格豪爽的山东人的。

但是我们的枪炮长可不这么想，他开始转而找舰上的老乡一块玩。

“同志你好，我看你身材强壮，眉目清秀，长相魁梧，腹部的八块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你肯定就是我们最有名的山东彪汉。”

“我是安徽人，你们山东民风有我们安徽剽悍吗？”轮机部门的余光不屑道：“我印象中你们那叫民风淳朴吧，一个个魁梧大汉，但也不一定代表民风剽悍啊。”

不过赵志强很快又在机电部门找到下一个目标。

“同志，请问你是哪里的人啊。”赵志强拉住李钢问道。

“大连人。”

赵志强兴奋地说道：“哦哦，终于找到了一个老乡。我们都是山东人，来来我请你去餐厅吃潍坊肉火烧，我最喜欢的民间小吃。”

“你全家才是山东人。”李钢甩开赵志强，没好气地说道，“老子是大连人，大连的大，大连的连。不是东北人，更不是山东人！”

事后赵志平想半天都想不通怎么就突然招惹了李钢呢，就跑去找关系还不错的副手康自维询问。

“这个啊……”

康自维思索了一会后，从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了一张地图，说道：“你找一下大连在哪里。”

赵志强是个粗人，文化水平不高。能够在军校毕业凭的是他那强大的动手实践能力。虽然他地理成绩不怎么样，但对于自己家乡部分的地理内容，赵志强还是认真听讲的。

“嗯……与东北三省相邻的省份……我想起来了，一共四个省，叫河北、河南，安徽还有江苏。”

赵志强很快就把这四个省的省会标出来，这样山东省内的大致境界线就出来了。

十、拉帮结派

康自维在一旁提醒道：“大连是一个港口城市，沿着海岸线找一找。”

“这里？”

“不，那里是青岛市。”

赵志平的目光往上移动。

“那应该就是这里了。”

康自维继续摇头道：“也不是大连，这是烟台市。”

这可难倒了我们的枪炮长，他的目光在山东的地图上梭巡来回，直到一次意外扫了烟台市的对岸，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擦，这怎么和我熟知的地理不一样。大连居然在东北，在辽宁境内。”

“你地理这是有多烂啊，谁跟你说山东大连的。”康自维吐糟道，“大连最早确实归山东管辖，这是历史迁徙的问题造成的，我就不详细说了。你只需要知道后来大连就归到辽宁省管就行了。”

“原因有很多，总之大连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山东人，报家乡时也不会说辽宁大连。直到现在大连人一直都在梦想着自己的城市成为直辖市。”

赵志强疑惑道：“可重庆被分出四川成为直辖市后，老重庆人报上家乡的时候还是会说自己来自四川重庆。”

“行了行了，我们没必要讨论这个话题。你记住大连人很讨厌东北大连这个词就对了，你要是说他们祖宗是东北人，他们就会瞬间暴怒。”

康自维很快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不过这个小小的意外并不能阻止伟大的枪炮长，他成功地在各部门至少拉到了八个山东人，然后就天天在餐厅里搞聚会聊聊家乡什么的。

政委也注意到赵志强的行为，刚开始政委没多大反应，以为就是个正常的交流。后来各个部门的长官向政委抱怨枪炮长总是拉走他们部门里的山东兵聊天。也有人报告说来自山东的水手总是莫名其妙地聚一块不知道在干嘛。

这可惹恼了政委，直接把枪炮长叫到办公室。

“这里是人民海军，不是你搞拉帮结派的地方！”

“你不和你的部门手下搞好关系，反而跑到别的部门找老乡聊天，聊天还聊上瘾了是吧？”

政委越说越来气，用力地猛拍了桌子一下，吓得枪炮长连连后退几步。赵志强还是第一次看见政委发这么大的脾气。

“才出海几天翅膀硬了是吧，要不是别的部长向我报告，你还真想在船上组个帮派搞小圈子。哦，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梁山好汉怎么样？”

赵志强哪敢说话，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军舰是一个大家庭，我们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一起在海上航行，水手们互相友爱帮助，度过这几年战斗的岁月。可你呢？作为枪炮部门的领导，不愿意和手下认识认识，打好关系。偏偏要跑到别的部门找老乡串门，拉帮结派。”

“我的天啊，真让你搞成的话。其他人也要跟着建小圈子。不仅梁山好汉来了，重庆膀子、湘西悍匪、潮汕马仔也跟着来了，我真的不敢想象你这例子一开，那帮闲的没事干的年轻人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这件事情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德克兔这个大家庭不复存在，水兵之间有了隔阂。队伍凝聚力下降，战斗力也会变低。”

政委不是危言耸听，美国之所以能够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的民族包容力是一个很大的因素。多种民族混居，多种文化发展，使美国在世界舞台上得以绽放光彩。在美军中，你甚至可以看见来自加拿大、非洲、墨西哥、西班牙、菲律宾，韩国等地的人。在不同的人种融合下，美军偏偏就保持了强大的战斗力。

一个国家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先把自己的民族团结起来，不管是主体民族还是少数民族。

赵志强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政委的底线，他绝不允许自己船上有地域歧视发生的任何可能性。

在骂了半天后，政委才把气消掉，让赵志强回去把《军舰就是我的家》背熟，第二天找他来唱。

赵志强前脚刚走后脚又缩回来。

“可是我不会说俄文啊。”

“那就中文翻唱。”

“但外国的调子换成中文歌词我真不知道咋唱。”

“滚！”

纪海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看见康自维带着枪炮部门的其他人，在后甲板的三号炮塔旁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们......”

“嘘。”康自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悄悄地问道：“枪炮长在哪里？”

……

“我们海上航行需要坚船利炮，我们能够对抗任何狂风巨浪。”

枪炮长唱了几句后还是觉得很难听，很多歌曲在用其他语言翻唱的时候很难保持原来语言的韵味。就好比中国唐诗在外国用英语根本唱不出来。

“我们启程返航需要灯塔雷达。”

还是不行，他垂头丧气地蹲靠在炮塔边。此时凌晨的海风格外寒冷，他现在就像被抛弃了的孩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出海不到一周，赵志强已经有点儿想家了。在家乡，他的弟弟妹妹永远都会听哥哥的话，照顾好爸爸妈妈。

“我们还需要年轻可靠好儿郎。”

康自维突然出现在赵志强的眼中，一边轻拍手一边唱道：“那时候，海水就像大地。”

“那时候，船员就是家人。”

赵志强发现枪炮部门的其他人也在场，三炮手胡腾，还有二炮长哲卫仗……大家都来了。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反对。”

“为海军，贡献青春年华。”

枪炮部门此时所有的人聚集在甲板上，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继续唱道：“

我们海上服役需要行军操练，

我们需要远方家人写信问候，

我们为了渡过海上空闲时光，

我们房间当然需要吉它相伴。

那时候，海水就像大地，

那时候，船员是一家人。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反对，

为海军，贡献青春年华。

那时候，海水就像大地，

那时候，船员是一家人。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反对，

为海军，贡献青春年华。”

赵志强的眼眶红红的，原来大家并不是真的存心取笑他。他紧紧地抱住好搭档康自维，随后又一个个地拥抱自己的手下。

赵志强最终还是感动地落泪了，这才是好兄弟，好战友。

“我们海上服役需要铁锚缆绳，

我们需要水兵牢记规章条令，

我们需要旗帜飞扬蓝色波涛，

我们最最需要的是祖国母亲，

那时候，海水就像大地，

那时候，船员是一家人。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反对，

为海军，贡献青春年华。

那时候，海水就像大地，

那时候，船员是一家人。

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反对，

为海军，贡献青春年华。”

纪海看见此情景深受感触，便留在甲板上一直等到歌声结束后才起身返回宿舍。

王归海早就已经起床了，他在宿舍里和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聊着什么。但王归海脸上的表情让纪海很容易想歪到某个地方去。

和王归海说话的人叫邓宝，是机电部门的人。

“娇小的身材，精致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举高高。即使宪兵队要枪毙我，我也毫无遗憾了。”

“然而驱逐舰，她们真是棒极了。”王归海刚发现回来的纪海，转头说道：“纪大哥，要不要过来看一下这个。”

纪海回绝道：“虽然我的内心正在催促我过来，但是如果是那种漫画就算了吧，政委最近抓的严，不想惹上麻烦的话你还是找个机会把它烧掉吧。”

王归海一脸坏笑道：“放心吧，政委找不出理由没收的。邓宝，把本子给他看看。”

纪海走近身子仔细一看。

“大嘤帝国皇家海军45型驱逐舰拥有、维护，使用手册。”

继梁山好汉后，德克兔号又一新势力开始暗中潜伏，豚豚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