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紫娉在门口转悠许久，心里一直担心虞昭鸾，又忍不住使了劲推了门，却见此时房门并未紧闭，一打开便见梳妆台前的身影竟似男子，当即斥道，“何人！”

只见那人回头，紫娉一惊，“小……小姐……你这是……”

紫娉不明白，不过片刻，小姐进屋竟已换了一身男装。只见小姐白衣欲仙，墨发高束，原本雅丽之容不见，柳眉飞入，一派英气杰济，飒姿亦如美男子，竟惹得她脸上一红。她以为姚氏两位公子已是俊色，未曾想自家小姐的男装竟也胜过半分，若不提及女儿家身份，只怕京中的少女也会被迷上的。

“关门！”虞昭鸾并未在意紫娉鲁莽的闯入，只是沉声吩咐道。

“是！”见虞昭鸾神色颇冷，紫娉才从刚才的悸动中反应过来，但又耐不住疑惑，关上门便走到虞昭鸾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怎么突然想起穿这一身……”

虞昭鸾早已摘掉脸上的面纱，一边取出一把折扇，一边道，“紫娉，入夜我要出去一趟，你且留在房内，可好？”

“小姐要出去？去哪儿？”紫娉并不在意留在房里，“小姐……还要独自去？”

“嗯……”虞昭鸾淡淡回道，两手正打开折扇，一副墨白青山画作在眼前缓缓铺陈，而这样磅礴的景色却丝毫没有引起她眼中的波澜，她瞬时关上折扇，又嘱咐道，“若我子时未归，便禀告父亲，让他派人立刻去醉香楼。”

“什么？醉香楼？小姐要去醉香楼？”紫娉惊得两眼瞪得极大，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要知道醉香楼乃京中数一数二的青楼，楼内女子皆是精挑细选，腰肢纤细，娉婷袅娜。此楼还不似寻场只做皮肉生意的窑子，楼内女子既认字读写，还通识音律，歌舞极佳，在京开业数年，吸引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和风流才子，是一般青楼无法媲美的。

可自家小姐一介闺秀，怎会无缘无故要去那等鱼龙混杂之地？莫不是被什么人骗了？

“小姐怎么要去醉香楼？那里……那里岂是咱们寻常女子去的地方……何况还是夜深，小姐……小姐怎能一人前往？”紫娉眼中是藏不住的疑惑和担忧，“小姐为何要去那醉香楼？还说子时未归？小姐究竟是去干什么？可否告诉奴婢？”

虞昭鸾给了紫娉一个放心的眼神，“莫要为我担心，并非什么人欺骗于我，也不是缘由他人折损辱骂，与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那……那小姐带上我也好呀……”见虞昭鸾并不透露，紫娉噘着嘴道。她心里念着小姐安危，断不能让他人欺负了小姐。

“知晓你是挂记我，这才担心了。我说了，子时未归，必禀告父亲，让他前去醉香楼。”虞昭鸾已为自己做了打算，那便没有人能阻挡她的决定。

“那……那老爷若问起何故……”紫娉自是站在小姐一边，虽做不了小姐的主，但支持她还是绰绰有余。

“他不会问的，你只肖说我身在醉香楼，他必会派人前去捉我的。”虞昭鸾冷冷一笑。

紫娉忽而感觉眼前的小姐有些陌生，明明一副俊郎之颜，可怎么看却又一股凉意。她鲜少有这种感觉，小姐一直待自己如亲人，温柔可人，从不发脾气，可如今自落水，一切虽看起来自然，可她心里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甩了甩混沌的脑袋，“那奴婢先替小姐守着，若小姐子时确是未归，奴婢……便立即禀报老爷。”

听得紫娉一副视死而归的决然，虞昭鸾终是展开眉眼间的凝重，“莫要当是大事，我只说是如若，必然于子时前归来，怎落得我去赴死一般？”

“呸呸呸！小姐胡说！”紫娉拍了拍嘴，皱着眉摇头，“小姐天福保佑，怎可是去赴死？若是此去为亡，小姐当是让奴婢在前，也算尽了一番主仆之仪！”

虞昭鸾眼底见笑，果然是她的好紫娉，事事都为她着想，以她安危为先。但时不等人，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从阻拦了。她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折扇，轻声道，“紫娉，我饿了。”

“小姐饿了？”紫娉连忙起身，“奴婢这就去厨房给小姐备吃食去，待会儿就端过来，小姐且等一小会儿！”

说着，人已经朝外走去，大抵是急着虞昭鸾说饿，脚下小跑如风，十分急切。

见紫娉离开，虞昭鸾挪步至床前，轻轻打开床头一处阴影下的暗柜，伸手取出里面放置已久的盒子。盘扣轻启，一道凌冽寒光闪过，她将那物什拿起，缓缓插入折扇，一道别在了腰间。

待紫娉回房，虞昭鸾已安然坐在桌前，神色冷淡，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仅仅只是虞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庶女罢了，她正随手翻开了一本《上京梦华录》的异志书来看，等着紫娉端来的晚饭。

信手翻了几页，夜幕渐临，灯火初上，她抬眸看去，眼里原本的黯然头一次被火光照得如此明亮。

要来了。

他，要来了。

若说景宗二十一年京中发生了何等大事？

姚氏提亲算一门，而另一门，则是在夜深人静时瞒着所有人进行的。

至于是什么。

当虞昭鸾换了一身男装出现时，故事便从此开始了。

提起醉香楼，京中男子莫过于堆笑两声，并不敢细细聊起。一是怕家中知晓，涉及名声，二是怕深恋其中，不知往返。醉香楼姑娘上等，连贵胄娇女都难以企及，虽不说娶进家门，但身为男子，也都想着多瞧两眼，若有幸再品及一二，那可算是这辈子活值了。

但这样的话，大抵是笑谈，真正敢做的却寥寥无几。原是这醉香楼背后利益错综，并且收费之昂，非穷酸之人所能担负，所以所谓一品醉香女子芬芳，不过是显贵们这些上流之人间的乐趣罢了。

普通人家难进醉香楼之门，若踏进一步，深陷其中，倾家荡产为博红颜一笑的例子，数不胜数。更何况，至今无人知晓醉香楼背后的老板是谁，只知这背后隐藏着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只要给钱，这里没有你打听不到的消息。

但虞昭鸾此次前去，并非为了得到什么消息。

她要得到的消息，她一早就知晓了。

她来醉香楼，是要见一个人。一个她恨之入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