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姚氏，不说虞老爷喜上眉梢，连几个夫人听了名号，也都敬畏几分。更不用说家中兄弟姐妹，若是闻及姚氏分毫，谁不想多探望两眼，生怕漏了关于这赫赫大家的消息。

京城姚氏，自前朝便入仕途，辅佐帝王将侯开疆扩土，家中几代都是朝中重臣，不仅军功显赫，更是富贵荣华。多少人趋之若鹜，只为攀附姚氏半分，却也因其家风严正，并不敢多求多得。

至景宗年间，姚氏除却姚父姚通达在朝中位居一品文官，下面还有两个杰出的儿子。大儿子姚邡不过十八，已在文试和武试中并取状元之名，功名尽在眼前。二儿子姚硕小兄长一岁，虽不达入试之龄，但在太学院读书之时，便已被圣上几番夸赞，盛名早已遍传京中。

此二人并称姚氏双杰，是京中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亦是无数门客心心念念，妄图能成其入幕之宾。

可是人人皆知姚邡冷傲如霜，从不靠近女子，更是轻贱贫门远客，入仕之后事务繁忙，几乎谢绝门客拜访，又时常与皇族之人为伍，实难攀附。而姚硕更是清逸超脱，除却读书时的好友，并不与外人结交。

而说起姚氏与虞氏的关系，还得从祖上的一门亲事说起。

虞氏早年从商，府上有一位小女曾嫁入过姚氏，虽说身份低微，只博了个妾名，但在姚氏也算得宠，两家关系不说多亲密，但至少平和相当，还不至于被嫌弃得体无完肤。姚氏也算尽一份亲家之仪，保留了对虞氏的善意，在朝中也多有提拔点化。

虞老爷算是脑子灵光，对自己儿女的教养不成，但对其前程倒是深谋远虑。虞老爷膝下有两子，大儿子虞平萧，二儿子虞平尘，皆是出挑的好苗子，继承了虞老爷的聪敏，在学堂读书时狠下了功夫，竟被出格提拔，有幸入了太学院伴读，虽不及皇亲贵胄和官宦世家的子嗣金贵，但怎么说也是结识了不少达官显贵，眼界颇广。

却说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太学院三五成派，公子哥们也大多畅所欲言，家中底细算是互相知晓，所以分外亲近。少年郎多是忠于共识互赏的年岁，结交之下便是串门同行，伴读左右，不说对府上了解多少，他们时不时举办歌赋之会，还允了携家中亲眷观摩，对各自家中兄妹倒也算认识一二。

虞昭鸾便是在这样的盛会上认识了姚硕。

“你……可以唤我一声小哥哥。”

这是十四岁时的姚硕对虞昭鸾说的第一句话。

那年虞昭鸾十一岁，模样出奇得清秀，可是因为长期的佝偻含背，又喜着素衣，在一众艳丽的贵家少女中格外隐秘，她不曾想到卑微如己，竟引来了少年懵懂的青睐。

那是一场由姚氏亲自举办的歌赋会，说是为了赏花，选了春日里吉日。虞氏早早得了消息，几个夫人可劲为自家孩子准备，生怕在这歌赋会上出了差错，说出去也算姚氏的连襟，到底不能给他们丢了面子。

而虞昭鸾这一年才得虞老爷允许，能在府上走动，又得了三两奴婢使唤，日子过得倒也马虎。对于京中如此盛名的活动，虞昭鸾至始至终不曾奢求，可这一次虞老爷难得宽心，大抵是见她在府上孤苦伶仃，又缺了宋嬷嬷几年的照顾。

幼女双眼如兔，他心中委实是不忍心，便差了一个管教嬷嬷带着她，陪同兄长一并入姚府观摩。

这歌赋会说是赋诗怡情，往日皆是由皇子殿下作东，于宫廷内院邀客，向来都是保守为重，参会者多是敬重皇子，实不敢逾越，怕惹恼了殿下自己小命不保。而这一次为姚氏做东，参会者自不用担心礼教僭越之错，若为才学高斗之人，真材实料登会赋诗，便可大展拳脚，令众人叹喟。在此歌赋会上，若真被赏识，他日行功盛名，又怎怕无处得志？

兄长不用说，自是为了歌赋会准备颇足，几个姐姐更是绞尽脑汁筹划，只想趁此结识贵胄子弟，为自己将来谋划。唯有虞昭鸾，是抱了凑热闹的心，却疏于打扮，跟着嬷嬷，带着紫娉，便闲悠悠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