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个人顶半天的，根本就是在说废话。先不提夏羽泉到底会选择走哪一行，就先说她根本就还只是个学生，而且相当的投入作为一个学生的身分，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给两个人的行动做一个定调的情况。

再说了，她现在的年纪还小呢，才十八岁而已，日子这么长，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万一忽然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根本就不在这个上头，半途决定去做别的事情，那也是有可能的。

“半个小时到了。”老马倒是根本就没有要参与他们讨论的意思，他自己一门心思沉浸在当初的回忆里面，然后又想象着夏羽泉等等试镜的模样，很快的就熬到了半个小时，兴致冲冲地对着他们说，“走吧！咱们去看看她打算要怎么演！”

对于老马的这个反应，大家也很能理解。

更何况，一个完全没有受过培训的人，到底要怎么演出一个难度颇高的角色呢？说要代入，但是毕竟一个名伶的身分，是普通人、甚至就是专门练习过的人都不见得能够把握得好的。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谁都不知道，夏羽泉到底会把这一个拥有多重身分的小眉烟，演成一个什么样子。

穆北宇眼神沉沉，说真的，对于他来说，夏羽泉今天最好当然是没有办法通过试镜的好。毕竟小姑娘可是自己等待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要一步步的给熟透的。

万一之后甄的去演戏，一朝肯定爆红，到十后人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可以说的算的，那该要多憋屈？

不过他也知道，夏羽泉既然已经答应要演，那就肯定会想办法做到最好。而她的做到最好，恐怕放到平均的水平里面，都是优秀的。

哎，真是为难。

“不知道她的第一场戏，会挑哪一个来演？”赵导其实虽然充满期待，但自己也很清楚，这两场戏的难度都太高，换一个老手过来要演，恐怕也演不了太好，于是轻声地说，“幸好我把唱戏的台词给都拿掉了，要不然你们估计得要杀了我。”

谁知道，等他们把包间的门给推开，就看到夏羽泉前后，各多了一面镜子在椅子上，整个人静静地坐着，彷佛等他们很久了。

“咦？”赵导发出了一声轻呼，然后眯起了眼睛，“有点意思。”

然后他直接拿出了一台特意从国外买的录相机，对着夏羽泉的方向，毫不心疼地录了起来。

老马则是顾不得接话，就相当认真地看着夏羽泉的方向，手指头已经抠起了衣角，显然开始在思索这个情况下，他们剧组上面的道具布景，应该要怎么排位的好。

“镜中妆，这一场的难度最高啊，老赵这个人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不想要让她能够顺利地通过试镜是吗？”席戚泽刚刚提前看过剧本了，当然知道这一场戏的难度有多高，哭笑不得地对穆北宇说。

“他们这是抗日的戏，小眉烟是个姑娘，从小因为拐卖的关系，戏班的领头给救下，干脆就在那里生活。长大之后学了唱戏，并且因为善于经营，让戏班一路升格成戏园，收拢众多的票友，当然也就包含租界那头。”

“她天生就是唱戏的这块料，加上对于谍报的天赋，最后还变成了政府的卧底。”

卧底这一重身分，加上名伶的枷锁，注定要让小眉烟生命中充满坎坷。

有人说小孩子，怎么可能有小时候太多的记忆？然而她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给人替换了身分，被未婚夫抛弃，然后跟着另外一个姑娘双宿双飞。

纵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小眉烟与他们错身而过。

戏班的班主很好，那时候被人给找上要当卧底的时候，小眉烟一开始并不信任对方、甚至还跟政府的人出了一趟追杀戏码。

这一段，就是夏羽泉现在要演的──小眉烟正对着镜子化红妆，眼神和政府派来的人谍对谍，无声地交锋，并且在最后才确定了对方的身分，然后点头愿意出手相帮。

“这戏，该不会是要跟男主对吧？”穆北宇看着夏羽泉在镜中的眼神，小声地对席戚泽质问，“你不要忘了！我还在追着人呢！”

听到穆北宇这么质问，席戚泽无声地笑得在椅子上打滚。

“你这人，外头可还在搜着，我等等还要唱戏......”忽然，夏羽泉轻柔、却不失韧劲的声音响起，“两面讨好、又两面不讨好，先生还是离去罢。”

她手里没有带补妆的东西，又得妆着自己正在描眼线，干脆就捏了手指，轻柔地在自己的眼角挑去。

眼神中带着一点风情、一点勾引、一点挑衅，而后，在赵导跟老马的眼神中，还多了那么一点儿杀意。

是了，小眉烟本来就是被人贩子给拐卖的，她痛恨一切的罪恶。戏班对她影响甚深，恩重如山，任何有可能对于戏班不利的人，那完全就是在触及她的底线！

“是了，听说吕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现在邀请我加入......我又怎么知道，汉奸跟爱国，要怎么区分呢？”夏羽泉吐气婉转，咬字如珠玉清脆。

但是配合着镜中镜，她的眼神彷佛看出了另外一个人、站在不同的时空，在对话、在角力。

“妓子？名伶？那有区别吗？”忽然间，夏羽泉又轻轻地笑了出来，“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可担不得夸、也没有那个能耐跟着下海的。”

小眉烟是名伶，但是戏子的身分、通常又被人跟妓子挂勾。

有的时候，是与不是，并不在乎你怎么解释或是真假，因为也没有人在乎──人们往往都宁愿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不是你给予的东西。

“哈！吕爷说的是，清彤巷九弄，久未听见这个称呼了......”夏羽泉忽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撑起了身体，转过来看着赵导，双手平放在小腹前，半眯着眼睛，微微地侧着头，冷冷地说，“我接了。”

“卡！”赵导看着那一双剔透的眼睛，忍不住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音。

随即他脸上一阵发烧，从来也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新人的演技给震慑住。

‘啪啪啪’！老马站在旁边可就没有赵导这样的窘境了，只见他用力地鼓掌，一脸的激动，又高兴的样子。

“好！演的可真好！这就是我们心里头的小眉烟啊！”老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试镜了这么多人，也偷偷看了无数的素人，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