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果岱醒来后显得激动又痛苦，捂着自己心口，不停地怒吼。

只是此时他用的是蒙语，朱翊镠也听不懂，但翁果岱的愤怒溢于言表。

朱翊镠轻手轻脚进来，翁果岱还没有察觉，依然不停地叫嚷。

看来，正如军医所说，只要醒来就会脱离危险，死不了。

“他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朱翊镠轻轻问看见他来的一名军医。

“略懂一二。”

“翻译过来听听。”

“遵旨。”

这样，那名军医充当翻译，翁果岱怒吼一句，他就翻译一句。

“到底是谁想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而要偷偷地下黑手？王八蛋？”

“到底是谁？是谁？”

“……”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

朱翊镠走过去，“你醒了？”

翁果岱立马停止谩骂，改用蹩足的汉语：“是你叫他们救我的？”

“废话，没有朕的指示，谁敢救你？”

“多谢！为什么要救我？”

“朕原本就没想你死呀。”

“我明确反明，反对你推行的民族政策，还率领族人抵抗，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还不止说过一次，将我一刀剁了呢，又何必救我？”

“朕一直在强调，是你不了解朕，不理解朕的用心良苦罢了。杀人、出兵征讨都不过是最后的办法。”

“这次我欠你一条人命，先记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但一码归一码，你休想让我带领我们族人入籍大明。”

“你，还能领导你们族人吗？”朱翊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翁果岱不由得神情一紧，盯着朱翊镠，仿佛也不在乎心口处的伤痛不痛了。

“是谁想对你下黑手，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吗？”朱翊镠道。

“……”翁果岱沉吟不语，眉头紧蹙。

“你被人放冷箭，箭上还有毒，又是正中你心口，倘若不是我们军医救治及时，为你清洗驱毒，这会儿想必你已经死了。”朱翊镠不紧不慢地说。

翁果岱点了点头，这个他承认，所以才说欠朱翊镠一条人命。

“你不会怀疑是朕这边人干的吧？”

“不会，倘若你们想杀我，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被你们擒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取我性命。”

“你知道就好。”朱翊镠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有，虽然当时我也没看清，箭到底是何人所放，但因为我中箭的部位是心口处，当时我面对的是我们部落的大军，所以基本能确定是我们部落中的人所为，只不知是谁。”

“既然你想到也断定是你们部落中人所为，那你还怎么领导你们部落？”

“部落中又不是所有人都对我忠心耿耿，就像你这大明之主，难道敢保证大明所有子民都对你忠心不二吗？

“这个当然不敢保证，但你似乎也没有领会到我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对科尔沁部的领导权吗？或者更明确地说，科尔沁部也许已经决定放弃你了，而另外再选择一位新首领。”

“……”翁果岱沉默，确实不敢想，先头已经想过，很不乐观。

“朕甚至还可以再大胆一点猜测，此刻你们部落已经选出来一位新首领，成立一个新的领导班子，你这位首领自然而然就不招人待见了。”

“你的意思是，是他们想杀我？”

“这只是朕的猜测。”朱翊镠慢悠悠地道，“至于有没有几分道理，相信你自己可以判断甄别，也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将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不断地总结嘛。”

“……”翁果岱沉吟不语，还在想着到底是谁呢？是谁想害他？

但想来想去，仍是想不明白，不知道部落中竟有如此大胆的行为。

假若这次他真的死了，那也是够冤的吧？都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想不想查出来？”朱翊镠问。

“可以吗？”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如何查？”

“朕应该有办法查明真相的，不过总还得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怎么配合？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关键是你想查吗？”

“想，当然想。”翁果岱笃定地道。

“可查明真相不一定就是好事儿，有时候真相令人痛苦，反而不如不知道过得轻松自在。”朱翊镠缓缓言道。

“是这样的，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好！朕答应会帮你慢慢查。”

“多谢，那交换条件呢？”

“什么条件？”

“成年人的交往不是都需要条件吗？”

“这样是不是太小瞧朕了？”朱翊镠对翁果岱说道。

“请不要介意，毕竟你我不同族，彼此又不了解对方。”

翁果岱这句话算是很诚恳的了。

“我答应帮你查，不用交换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好可怜，居然被本部落的人陷害，想要取你性命。从你刚才怒火中烧的样子看，心里肯定痛苦，甚至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所以由朕为你查比你自己查要好得多。”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翁果岱又警惕地问了一句。

“如果你非要觉得朕有什么目的也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好继续对付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

“那多谢了！”

“不必客气，你在此好好养伤，如果不介意说你中毒身亡，也许更加有利于朕去调查真相，到如果你觉得不妥，那还是算了，毕竟没有多少活着的人愿意被人说已经死去了。”

“这个我倒是无所谓，但怕说我已经死了的话，我们的部落会大乱。”翁果岱间接婉拒。

“那好吧，朕会全力以赴，争取尽快帮你找出谋害你的人。”

“多谢！若不是不同族，对你有所偏见，你确实是一位明主。”

“此言差矣，不同族，就应该有偏见吗？”

“你对我们没有？”

“平等相待本就是民族政策的一部分呀！是你没能好好理解领会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