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祖师爷宠妻法则

作者:潇玉简 | 分类:幻言 | 字数:253.7万

第1913章 天上白玉京

书名:祖师爷宠妻法则 作者:潇玉简 字数:4364 更新时间:2024-11-16 21:26:42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老了呢?是那次吃饭时硌掉了一颗牙?还是腰酸得怎么也直不起来了?亦或是常常酸胀干涩的双眼再也看不清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分明说话的人就在身侧,他却觉得那人的声音远在天边。

那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儿。

他想起来了,是那次论剑。

尽管慕紫苏曾修复了他的琵琶骨,可他在决战时用的无尘丹透支了毕生的元气。哪怕他修为深厚,用坐忘论撑了很久最终也难逃被反噬的命运。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元气就像丝线一样,一点点从他身上被抽离走,他却无能为力。

论剑当日,擂台上打得如火如荼,他一时兴起踏着望月步飞上擂台。

光柱贯穿天地子霄汉中凌然怒起,还真剑阵,大势峥嵘,一时间影落沧溟,激起的海浪如山接天,又如银河倾泻,星河倒转。

众人看得又惊又痴,喝彩满堂。

花月夜的女儿花念缘,是他新收的徒孙,也是他从小带大的,彼时她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后来他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她。也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

这一惊心动魄的一幕,也永久的烙印在她的心中。

只有李还真看到顾修缘台上的身影便只觉一阵晕眩,随后厉声斥责道,“你们知不知道师祖已是百岁的高龄,怎可还能让他去迎战!””

李秋潭道:“我们、我们不敢劝啊!”

“是啊,老祖干的事儿谁敢拦。”

“师弟啊,不要太慌张,他可是堂堂七星摇光君啊!不会输的!”

“是啊,师父难得出手,真乃百年一遇!”

只有李还真一人,知道师祖的身体状况,从前他还会给自己传功,这几年她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琵琶骨就像燃尽了灯油,便再不让他传功了。

“少废话!我告诉你们,若是他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我拿你们试问!”

台上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新秀,遇见了瑶光君必要打起一百分精神。可顾修缘打着打着,节节败退,觉得自己可能真不行了。

众人瞠目结舌,只有花念缘还在蹦蹦跳跳的为他呐喊助威。那时候她坚信,师祖是天下无敌的。

他失魂落魄的从台上走下,苦笑着对花念缘道:“师祖输了。”

花念缘含泪瞅着他,用力摇头道:“师祖天下无敌,是不会输的!”

他守护这浩浩山河百年之久,英雄岂有不老。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第一次觉着他再不似过去那般挺拔。

可忽然间,擂台之下爆发出各路英雄豪杰的呐喊声。

“瑶光君万岁——!”

在他们心中,瑶光君永远都是那个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剑仙。

也是那次,顾修缘在对战时耗尽了所有的元气,越发觉着力不从心,便想传位了。

瑶光君隐退一事震动九州,除却惊讶更多的是惋惜,毕竟过去的他不知照亮了多少人黑暗的前路。

听说顾修缘要退位,选掌门,各个弟子摩拳擦掌去讨好,他将礼物都收下了,却没透露半分,夸这个好也夸那个好。守一的小孙子为了掌门之位抱着他大腿嚎啕大哭,“爷爷,您和瑶光君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关系最为要好,求求您帮我跟他老人家说说好话。”

扶摇在旁一边下马步一边冷笑道:“还是罢了吧,你爷爷小时候常常挤兑瑶光君,非打即骂。”

守一凛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子不敢置信的道:“爷爷,您真是小人!瑶光君多么好的人,您怎么忍心!以后您要是死了我不给您烧纸钱了!”

“哈,你肯定熬不过我。”

“……”

半生已过,守一每每想起年少的荒唐事,便懊悔不已。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和孙男嫡女们说着,他小时候想家,一个人偷偷哭,大师兄给他拉自己被窝里的事儿。

尤其是看到顾修缘在岁月的折磨中垂垂老矣,病痛缠身,便心如刀割。每次喝醉了酒,就一滩烂泥似的抱着顾修缘的大腿哭。顾修缘用手杖轻轻打了打他,无奈笑道:“快起来,没出息,喝多了就这副德行,让小辈们看了还不笑话你。”

最终,顾修缘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一名随他征战多年的弟子,名为李还真。

顾修缘退位后清闲许多,便重操旧业,去了桃李书院给孩子们讲课。小弟子的父母听说后激动不已,甚至他们都想来一睹瑶光君真颜,耳提命面告诉他们,要好好听课,听得瑶光君的一句箴言,万两黄金都难求。

顾修缘看到孩子总是很开心,可是那些孩子却并不知眼前这个老人,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他们姿态恭敬,却不是从心里由衷的,好像只是在万众瞩目下完成一个艰巨的重任罢了。

一百一十二岁那年,他讲着讲着课,心病突发,胸口憋闷汗流浃背,他就这样在孩子们的目光下,颓然倒在了地上。宛若一座擎天巨山崩塌。

那时他想,若是这样死了就好了。

是追命带着十多名弟子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他昏迷数日,一众弟子焦急不已在殿外守候,阿芙和汤圆闻讯而至,一直照料在他身侧。唐惊羽还哀嚎道:“老顾你不能死啊!我还没有欺负够你!”

第1913章 天上白玉京

忽然,小小的花念缘扒着床沿道:“老祖好像哭了。”

阿芙和汤圆扑过去,看到他苍老的面容上,眉头紧锁,滑落一滴泪水。不知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儿,又或是瞧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而在他昏迷期间,传来了秦好过世的消息。

顾修缘醒来后,所有人也都瞒着他这件事。终究是父子连心,他能感应到秦好的离去。无论李秋潭,沈明月他们如何劝说,他都要固执的去祭拜他。

当他用那双颤抖而枯木般的手抚摸着秦好时,他好像一同和他坠入了冰窟里。可他还不能这样倒下,他要勉强支撑着这副残躯,吊着一口气,将他好生安葬,还要将他的牌位亲手放在林冬青和秦姝牌位的中间,也算善始善终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好像变得更为老迈,昏睡的时间越发的长久。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身边再也离不开人了。他也总能看到弟子们愁眉苦脸瞅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在为他即将离去而伤感。每个人都对自己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他似的。他也变得越发固执和倔强,常常不肯喝药,给李秋潭他们急得抓耳挠腮的,差点给他跪下了。

穆天衣想让他打起精神便道:“您可是国宝,不能倒下,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是啊,万一您有意外,我们这几个人定要被全九州的人奚落,说我们不孝,连师父都照顾不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罢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汤圆和阿芙想回来陪伴他,他却道:“放心,你大师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他总不愿意拖累别人,成为他们的累赘。

那些日子他整日枯坐发呆,不愿同别人说话,只有花念缘在他旁边奶声奶气叽叽喳喳时,他才会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每每他不肯喝药,也是花念缘拿出蜜饯哄他。

只是他觉着自己窝在凭几里像湿淋淋的柴火堆都要发霉了,所以那天他一时兴起,趁着李秋潭他们不在,奋力拄着手杖去了桃李书院。

小先生正在讲课,余光中瞥见了窗外望里张望的顾修缘,吓得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

他疾步走过去搀扶他道:“您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李秋潭他们告诉桃李书院的所有夫子,不许再让顾修缘来这儿讲课了。

这位新来的小先生可不想丢了俸禄,他还指着这个娶媳妇呢。

顾修缘对着窗子里的孩子们露出慈爱的笑,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我不来讲课,我就是来听听。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

小先生生怕有个差池不好交代,便紧紧盯着他。顾修缘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什么珍惜易碎的古董般,急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催促,他不想为难他,意犹未尽的回去了。他微微侧身,艰难的一步一步下着台阶。

小先生看他颤巍巍的走路都不稳当,便跟了上去道:“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不必。”

“我去叫李长老吧。”

“用不着。”

他就是不喜欢他们总因为他一个人大惊小怪的。

小先生拗不过他,只能望着他步履蹒跚一点点挪动着离去的枯瘦身影,还不放心的张望着道:“您走好啊,慢点啊。”

顾修缘没有回身,像他摆了摆手。

顾修缘觉得自己也像曾经的肖贤一样,脑子开始犯糊涂,开始记错名字。那日午睡时,他不知梦见了什么,喃喃呓语道:“别走……别走……”

花念缘将他叫醒,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臻臻……”

她愣了半晌才道:“我不是那位灵君夫人,我是念缘,老祖您记错了。”

顾修缘的意识慢慢清醒,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才道:“抱歉,是我老糊涂了。”

花念缘笑吟吟的道:“您不老,还年轻着呢。”

他叹息着笑道:“甜言蜜语,惯会哄人开心。”

他望向天际,顾臻臻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消散不去。

自从那次大战后,送走了光明王,顾臻臻便和卫紫菱离开了。这么多年,他常常梦到她回来的一幕,每次醒来都去山门口,坐在石头上向外张望,可直到落日洒遍整个长生宫,他都没有等来他期盼已久的人。

她一定还没原谅自己。

此刻的招摇山下,顾臻臻也正在和他望着同一片天空。忽然,她隐约看到树林深处有个弟子正在练功。

随着他喊出,“七星瑶光阵!”

剑气纷乱的斩断树叶,哗啦啦随风散落。

突然间,一道剑气横冲直撞向着小弟子袭来,千钧一发时,顾臻臻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剑气打散。

小弟子呆愣的看着那一袭紫衣,身姿婀娜的女子,一时看痴了。

“盯着我做什么,他顾修缘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吗?没有礼数!”

小弟子急忙跪下道:“抱歉,晚辈从未见过像您这般貌美的女子。不关老祖的事。”

顾臻臻打量了下他,道:“七星瑶光阵重在根基,根基不稳,反被剑气操控。若我想的没错,你坐忘论连第三重都没练到,便贸然修行剑阵。你应当是背着你师父偷偷在此修炼。”

每个字都直直关捩,小弟子愣了许久才道:“您、您也是神仙吗?怎么都被您猜到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我十分仰慕顾老祖的剑阵,急于求成反而得不偿失。”旋即,他又好奇道:“敢问仙子,您怎么对剑阵如此了解?”

顾臻臻垂下眼眸道:“我认得你们老祖。”

“原来是老祖的故人,晚辈失礼了。您来得正好,老祖这几日郁郁寡欢的,他见了故人定会开心!”他愁眉苦脸的叹息道:“不然啊,他一不高兴就不喝药,可给我师父他们急坏了。”

“是么,他何时变得这般顽固了。”顾臻臻转过身道:“还是罢了吧,我就不去叨扰他清修了。”

她自知过去的她离经叛道,罪孽深重,一次又一次的要杀他。兄妹之间早已情断义绝,他一定不愿见她。

只是她从阿芙那里听说了他的近况后,便怎么也放不下,整日魂牵梦萦。

正在她要离开时,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

“臻臻!”

她回首,是刚刚从山下回来的画笙。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他吧。你大师兄他又不肯喝药了,你也知道,这长生宫上上下下,谁敢管他。若你在,他定会听话。”

“可。”

“没什么可是,只要你跟他说一句,你想他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便会烟消云散。”

李秋潭带着一众弟子跪在顾修缘的躺椅前,声泪俱下的道:“您要是一日不喝药,我们就一日不吃饭。到时候您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顾修缘闭目养神,懒得搭理他,道:“好啊,黄泉路上咱们师徒俩也做个伴儿。”

倒不是别的,每日几碗汤药灌下去,嘴里苦得不行,他实在不想喝了。喝与不喝无非也就是多活个几天的事儿。

花念缘嗔怒道:“师祖!您又乱说话了。”

活到这个岁数,他也不怕什么吉利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