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年赶来时，还未到开宴的时候。

赵约罗推开院门，谢道年远远见得竹榻上的身影。他站在门槛前，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他。忽地想起当年他决绝凛然的背影，心里还是惧怕。

赵约罗拽了一下他，“戳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肖贤早就知道他在，却没抬眼，专注的给慕紫苏发髻上簪翠。慕紫苏听到赵约罗的声音，刚要起身，便见谢道年走来，行走间衣袖当风，风姿飘举。

他站定后，跪在肖贤和慕紫苏面前，行了大礼，“晚生给肖先生，慕掌门，虔请安康，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院子里很安静，依稀可以听到高墙外弟子们的欢声笑语。

肖贤不说话，慕紫苏不敢动，谢道年更不敢起身。

时间慢慢过去了许久，肖贤终于开口，“你已为一方卿相，贵不可言，怎好屈膝于一介凡夫之下。”

谢道年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

慕紫苏看了眼他，他慢悠悠合上妆奁，拿起茶盏，水已经见底了，刚要倒水，赵约罗赶紧过来接过铜壶，“我来吧。”她拎着铜壶到回廊旁的小火炉边，打上火石，又不放心的张望着谢道年。

慕紫苏坐在绣墩上，看着僵持的二人，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说点啥好……

谢道年道：“道年来此请罪，望您成全。”

肖贤依旧慢条斯理的，语气平和沉静，“你不该向我请罪，你该向被你诛害的黎民百姓去请罪，你要问问他们，肯不肯原谅你。”

谢道年不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这时，赤练魔子从门外冲了过来，也跪在谢道年身边，一双泪眼瞧着肖贤。谢道年低声道：“出去吧，没你的事儿。你跪着做什么。”

赤练魔子死活不动。

凤天歌紧随其后，“哎呀，他跑太快，我拦不住他啊。”

赵约罗将沸腾的水倒进茶盏里，肖贤执起茶杯吹了吹，“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

凤天歌咬着小烟杆讪讪笑了笑。

顾修缘在外踌躇半天才走进来，对慕紫苏和肖贤道：“慕掌门，先生，家宴早备好了，再不去温好的酒又该凉了。”

慕紫苏问向肖贤，“师父……”

过了良久，肖贤才道：“都起身吧，时候不早了，先去吃宴。”

肖贤刚起身，便听得谢道年哽咽的轻声道：“爹。”

慕紫苏分明看到他平静如水的眸光，轻颤了一瞬。

肖贤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语气更温了几分，“起来吧。”

赵约罗背过身，抿着泪水，泪流满面。

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入的楚叙北直直望着这一幕，月光映着他的孤影，他只能这么远远的望着。

谢道年向慕紫苏恭敬揖礼，“见过母亲。儿子备上了好礼，已经着人送往长生宫了。”

慕紫苏嘴角抖了抖，这怎么凭空又多出个儿子……天啊……不过善见城好宝贝堆成山，慕紫苏按捺欣喜之情道：“那我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