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声势浩大，走的时候狼狈逃窜，魔界的几位护法无不露出讥讽的笑来，握着爱人的手的人却是微微一顿，语气轻柔：

“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姜小芽想了一会儿，又笑起来：“我会传音告诉你的，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不好？”

苏秦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相识相守，多有波折，好在心怀彼此的两人，总是有不必言语的默契。

姜小芽目送眉眼温柔的人带着魔界那些人消失在原地，不知为什么，眼里竟酝酿出些许泪意来。

她只能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论此后，生死际遇如何，曾有他，总是慰藉，总有欢喜。

更不必再问天地星辰，何谓以后。

足以撼动天地巨大身影收起了武器，落在了她身边。

战神已死，盘古大帝也早已在上古之时就身死道消，这所谓的帝女的福佑，大概也只是神界那些人动摇她的把戏吧。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要见见，这假充盘古大帝的父亲，哪怕只是一片残魂。

之前动手已消耗了神魂中大半神力的身影缩小下来，浑身闪着金光，面容却是清晰又和蔼的：

“汝汝。”

姜小芽听到这声“汝汝”，蓦地掉下泪来。

魔界不如神人二界，既有朝暮变换的霞光，又有四季迁移的美景，有的只是漫天的墨似的冷淡孤寂。

这样的水土，自不可能养出多么单纯的魔种，这里的魔物个个生性好战，又狡猾难测，因此向来在六界之中是最被忌惮的那个。

魔界与神界做了不知多少年的死敌，两界之间因为一些摩擦大动干戈，是常有之事，其它几界，不是热衷于坐山观虎斗，就是自身实力衰微，不敢招惹魔界，因此几界之间到也算相安无事。

可这次五界来犯，实实在在超出了魔界几位护法的预料。

大殿内，几位护法还忧心忡忡。

“尚且不知五界为何会突然发兵，这可如何是好啊？”

神魂毕竟是神魂，神力耗尽便会湮灭，只能护魔界一时的安宁，魔尊带回来的那个小花妖，虽然真身是大帝之女，也拦不住五界之力啊。

更何况，一神一魔，这……

左护法眸中划过一丝无奈和担忧。

他在魔界守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起初，魔界之所以和神界敌对，就是因为之前的魔帝爱上了神界的朝女。

朝女是神界有尊位的几个神明之一，性情冷淡，魔帝为了讨她欢心，不知做了多少傻事，惹得六界纷纷嘲讽攻击，神界高高在上惯了，也就把堂堂一界之主真心的求爱当做笑话看了。

哪知道后来朝女出事，魔帝用一半的修为，保住了朝女，终于感动了心上人，朝女为与神界划清干系，自愿堕魔，入了魔界。

神界却不肯了，认为朝女对神界的背叛，是神界的奇耻大辱，非要拿朝女去问罪，魔帝大怒，与神界动起手来。

奈何修为已失，不敌神界围攻，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女以命救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从此魔帝就立下死誓，与神界不死不休。

尽管这段魔界的历史已过去数万年，可魔界的子民，每次见到堕入魔界的神人妖鬼怪，总是心有戚戚。

是神界不肯放过他们，神界不除，几界之间便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宁。

雍泽魔尊登位之后，因为实力修为深不可测，倒也让不可一世的神界生了几分忌惮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如今，魔尊刚刚闭关回来，还带回了姜华神女，各界就举精锐兵士大举进犯，说无所图谋，谁又会信？

大帝残魂出现，姜华神女在神界又地位不凡，神界若又借着魔尊迷惑神女这个由头再攻上来，魔界，怎么可能守得住？

左护法叹了口气。

其他几位护法不说话，舞着铁锤的铁面说话了，声音嘶哑：

“这天下竟还真有我不犯人，人固犯我的道理，左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耗尽魔力，也只管与那帮伪君子战到死！”

“就是！魔界就算灭了，也绝不做投降的软骨头！”

“魔尊乃魔界之主，帝女既和魔尊回了魔界，便是我们魔界的魔后，岂能又由着那帮混蛋带回去？！必须死战！”

左护法实在难受得紧，他原本也只是一名行僧，被神界逼着入了魔，本不欲战火再起：“神界行事越发过火了，如今天下太平，他们何必？”

大殿中央的魔尊神情沉冷，眸中划过一丝冷笑，手指已经根根收紧。

何必？不过是为了利罢了，为了两块浮图玉，搅得六界战火四起，他和芽儿聚少离多，朝不保夕。

人心贪欲，就是如此可怖。

不斩尽杀绝，迟早会再度兴起。

苏秦看向自己腕上浮现的血红细丝，眸光微寒。

残魂虽残，总算还遗留了些战神的神识在上，和她讲了许多他早年征战四方，平息叛乱的事，又叹道：

“神界自恃神力，四处点火，迟早会引火焚身，你如今跟着……他，倒也算不错的归宿。”

他不知道自己和苏苏的处境，姜小芽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他……待你可好？”

不等她回答，战神自己倒沉吟道：“如今这神魂还护着你，倒是对你上心，瞧着应当对你不错。”

姜小芽愣了一下：“神魂？”

苏苏的神魂不是不离体的吗？那些小家伙也就平常会出来逗她玩，其余时候，不是都守着苏苏吗？

战神笑：“嗯，他倒是有心，特地让神魂跟着你，这些神力，至少也能挡住我一击。”

姜小芽垂眸，睫毛轻颤，到底没有落下泪来，只是语气哽咽地笑道：

“我竟然不知……”

还以为他只是偶尔让小家伙们拦着她，神力消耗，总会有恢复的时候……

战神顿了顿，安慰道：“他是神，也是渊界之主，神力该深厚才是，你倒也不必担心。”

可是，他这个，被镇压在渊界底部的神，这个被迫与魑魅魍魉为伍，早已失了神体，唯留神脉的渊界之主，之前为了护着她，为了躲避神界的追杀，神力早已消耗大半……

他，他如今……

姜小芽眼眶酸涩起来，战神神魂休眠之后，一个人在原地，按着胸口，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