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微愣。

明舒柔声回忆起来：“阿舒永远都记得。”

在望涛居的日子是很舒服快活的，除了阿姐每天都要在书桌前坐上几个时辰温习课业之外，小小的女孩在那的生活可谓称心如意。

所有人都不把她们当主子，而是把她们当成家里的宝贝，和长辈一样宠爱维护她们。

明舒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爱过，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么多的幸福。

可是幸福的日子似乎永远都是短暂的，皇姐第一次以储君的身份参加宴会，就出事了。

皇长女府里的老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陌生的侍女和小厮，她害怕地询问在宫里见过的碧毓姐姐，才知道皇姐醉酒误杀了使臣，下了大牢。

她又怕又急，每天都哭着向碧毓求情，想要见母后，让她放了皇姐。她怎么可以把皇姐关起来呢？要是皇姐生病了怎么办？要是那些人磋磨皇姐怎么办？

可是碧毓永远只是心疼地看着她，从不会答应她通报女皇。

那是她第一次恨一个人。

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忽视不讨人喜欢的自己，可是皇姐又做错了什么？

她那么努力地去完成母后交给她的任务，每天都要读书练武，累得直不起腰来还是咬牙坚持……

皇姐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凭什么把皇姐关起来？！

可是任凭她怎么恨，怎么哭，怎么求，皇姐还是被关进了大牢，一连十三天。

她天天盼，天天等，终于等回了皇姐。

那一天，她本来还躺在床上养病，却固执地下了床出了房门。

见到自家皇姐熟悉的衣物那一刻，她下意识地仰起头，扬起笑脸，一声皇姐还没叫出口，就听到自家皇姐满是厌恶地说：

“这个小杂种怎么在这？把她给本君抛出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在庆幸，迅速滚出来的泪珠和哭肿的双眼，让她没能看清楚皇姐的表情。

恐怕那时候，不管皇姐是什么表情，是厌恶还是不忍，她在后来都会痛到心碎的吧。

碧毓不忍地把愣愣地摔倒在皇长女府前的她送回了三皇女府。

她回去就生了重病。

侍女以为她昏迷了，在她床前就毫不避讳地讨论起皇长女受罚这件事。

她才知道，望涛居那些陪着她和皇姐长大的老人，全都死了。

就因为皇姐醉酒误杀了使臣。

那天晚上，皇姐偷偷来看她。

温热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她手上，她从来都没觉得那么疼过。

她听见皇姐一遍遍地说对不起，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母后要杀了那些老人，一遍遍地懊悔，一遍遍地哭，哭那些老人，哭她，哭自己。

她好难过。

可是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她不讨母后喜欢，她不能帮皇姐和府里的人求情。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开始做噩梦，梦里她一遍遍地看着自家皇姐无力地跪下，跪在所有人的血泊里，绝望地掉眼泪。

后来梦里就出现了另一个自己，她在所有人面前戴上了面具，帮助自家皇姐坐稳了皇位。

她们终于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她成了明舒。

走来的路不算平坦，她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皇姐甚至偷偷派人过来投入她门下帮她。

也许，阿姐也明白，原来的阿舒，在这个世界里，是活不下去的吧。

她执拗地想实现梦中的场景，甚至对皇姐想要远离权势的想法嗤之以鼻，所以才在皇姐身边安插那么多人，一是保护，二是劝说。

皇姐从来都知道，可她从来不说，保持着她嚣张狂妄的性格，厌恶地喊自己：“小杂种。”

她却很高兴。

她知道，每次喊的时候，阿姐都一定会想起自己温柔地叫自己的小妹妹阿舒的场景。

那是多么美好的过去啊。

现实却那么残忍。

可是没关系，只要阿姐登基，所有的未来就都不会再有难过了。

就算后来发现皇姐竟然失忆了，她也从没有放弃过帮助皇姐造反上位的想法。

直到姜小芽亲口告诉所有人，她自己的路，她想自己走。

她看着皇姐坚定的眼神，突然就笑了。

阿姐有多久，没有对一个人这样笑过了？

早知道，让皇姐快乐是那么的简单，她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去逼迫她最爱的阿姐，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明舒原本打算放下一切，想要趁祭天大典时一举拿下自大的女皇等人，结果事情提前，她埋伏的大军没来得及赶到，只能连夜撤退。

知道女皇是想借此逼皇姐造反，她不等大军赶来，就率兵包围了山门。

想救皇姐出去时，却目睹了苏穆的背叛。

她放弃了全盘计划，满心只有自己又一次被信任之人伤害的皇姐。

见皇姐神思恍惚，她恨毒了苏穆，更下了决心，要带皇姐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她不想让皇姐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可是阿姐却选择了背叛过她的苏穆。

她不懂，可是皇姐的神情是那么坚定，就好像当年，她坚定地提出要和自己同吃同住一样。

她走了，想了很久，才决定回来。

她想，皇姐永远比她勇敢。皇姐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家皇姐不想继承皇位。

她真的很没用，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却可以帮皇姐挡下这一切。

她愿意帮皇姐挡下这一切。

雅室内茶香阵阵，白雾飘散，朦胧了对坐两人的身影。

故事讲完了，室内一下子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明舒轻声开口：“阿舒……还未向阿姐谢罪。”

姜小芽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舒继续说：“阿姐护了阿舒那么多年，阿舒却……”

姜小芽直觉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明舒。”

她有些心疼面前这个明舒：“没事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是女皇错了，伪系统错了，是人的贪欲错了，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又怎么会有错？

只是她保护的方式，可能不是明雅想要的，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明雅才选择了消极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