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江录
作者:心悦君熙 | 分类: | 字数:5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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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引-3
3
自碌州出发,往西行而去,出了城郭已经远离绿洲,满眼荒漠戈壁。白日出发,阳光晒得火辣,戈壁滩上热浪滚滚,灼得人睁不开眼。夜里在附近的驿站里歇脚,气温骤降,还需要添衣保暖。
白衡英一行人已经是第三日在戈壁上前行,原本坚持着不肯戴斗笠面纱的宗辛,最终被日头晒得太过,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
顾羲凰虽然坐在马车里不必被烈日炙烤,但马车中的温度一样居高,只得换上最轻薄的衣服。她掀开车帘,满眼乱石土堆,稀薄的野草零星地点缀在黄土沙石中,一个热浪随风而过,卷起一阵沙尘。
她偶尔会刻意寻找白衡英的身影,看他戴着斗笠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身上穿着的衣服在烈日的热浪下扭曲。每次心有不忍想要让他进马车来避避日头,就会想起那天夜里戚廖凤与她说过的话。
到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给予虚假的希望。
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一行人在戈壁荒滩的一块巨石的阴影下停车修整。顾羲凰没有下车,车外都是男子,她怕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执意和素荷待在车上。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跟白衡英见面。
马车停在巨石的阴影下,立刻凉爽不少,素荷将车帘吊起,风吹进来透着丝丝凉意。
“姑娘,喝点水吧。”素荷将手中的水袋递给顾羲凰,又小心地将包袱里的干粮掰成小块摆在马车内的小桌上。“这几日赶路急了,附近也没有什么村落人家,只能先吃些干粮应付。姑娘若是觉得吃不惯,明日到了碟州城中,大约就能改善伙食了。”
“无碍的。”顾羲凰拾起一块干粮放进口中,粗粝的口感她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不少,但初入口时还是会习惯性的拧一下眉头。“边境将士们的口粮或许还比不上这些。”
“姑娘来过西北?”
“没有来过,但……大约能想象的到。在碌州时听说这几年西北四州收成不好,朝廷的钱粮不足,派发的军需自然会减少。军队为了活计会向周边郡县征粮,可百姓自己都揭不开锅,如何还能有富余的粮?军中一定会缩减用度,口粮便是第一步。”
顾羲凰看着外面遍地黄沙,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想屯田自足,也得有适宜耕种的土地。西北戈壁连绵,郡县城池多半聚拢在绿洲附近,所占土地面积本来就少,再有能耕种的土地更是微乎其微。而且西北雨水不足,粮食的长势不好,产量又低,仅供百姓的口粮怕都是从东南几州接济来的。
眼下看来,的确是内忧外患。
只听马车外白衡英高声唤了一声素荷,顾羲凰向她示意,素荷立刻下了马车。顾羲凰向马车的小窗旁挪了挪,没有掀开帘子,只是从风吹起的缝隙里看出去。白衡英已经摘掉了斗笠与面纱,额头上都是汗珠,两只眼睛因为露在外面,眼周的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远远看着似乎也黑了不少。
素荷小跑过去站在白衡英的面前,准备听他的吩咐,谁知道白衡英却左顾右盼,扭捏了半天才问出几个字,“她吃饭了么?”
素荷差点忍不住就要笑了出来,只能紧绷着脸,回道,“姑娘方才用了些干粮。”
白衡英看着马车的方向,从他的位置看不到里面顾羲凰的情形,“这几日都在路上,只能用些干粮果腹,她大约是吃不惯的。等明日到了碟州城内,再准备些好的饭食。”
这时一旁的宗辛扇着斗笠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调侃道,“不过是吃了几日干粮,公子你这样的金枝玉叶都受得了,昭熙君有什么受不了的?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素荷笑着也附和道,“方才姑娘也的确说了,这些干粮不算什么,只怕边境的将士吃的还不如这些呢。”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白衡英说着作势就要往马车那侧走,步子还没迈出去,人已经冷静下来。他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羲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顾羲凰,身子向后一靠,挪开了向外看的目光。
第二日临近午时,一行人来到碟州城门口,正在逐个接受城卫的盘点。马车里有些闷热,顾羲凰就将小窗的车帘掀开,看了看碟州城门外的风貌。原本还是清朗通透的蓝天,刹那间掀起黄沙漫天,似一个高起的浪头汹涌地朝着城门袭来。
顾羲凰立刻将身子往后一撤,耳边已经都是呼啸的风声,风卷着沙石拍打着整辆马车,发出骇人的声响。人声、风声、马匹的嘶鸣声纠缠在一起,即便车夫已经尽职尽责地勒紧缰绳控制住马匹,马车还是剧烈地晃动起来。
黄沙卷起马车的车帘,素荷下意识转身扑出去,打算用自身的力量去压住掀翻的车帘。顾羲凰见状一把拉住了她,将瘦小的她抱在怀里,两个人一同蜷缩在马车里。
顾羲凰眯着眼睛,眼见沙暴卷起马车的车帘,无数细小的沙石拍打在她的脸上,还有杂草枯黄的枝叶也化作可以伤人的利器。她的耳鼻口中都是浓烈的沙土的气息,呛得她几乎不敢呼吸。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鼓噪的风偃旗息鼓,天空重回碧蓝,马车里再次归于平静。
素荷从顾羲凰的怀里挣出来,拍了拍身上积落的黄土,连忙去查看顾羲凰的情况。
“姑娘,你没事吧?”素荷说话间用衣袖去擦顾羲凰脸上的黄土。
顾羲凰转过头去,连连咳嗽了几声,这才大口的喘起气来。她感觉喉咙里干涩发痒,咳嗽几乎停不下来,甚至开始干呕。素荷赶紧去抓手边的水袋,递到她面前,她也顾不得口中都是黄土,接过水袋仰头喝下,这才缓解了咳嗽了。
黄土的气息呛得人极度不适,顾羲凰皱着眉回道,“现在没事了。”
话音刚落,白衡英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他头上的斗笠与面纱被沙暴吹得四散分离,整个人灰扑扑的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人,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他看到马车里的顾羲凰安然无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又见她衣衫头发上都是黄土,与自己的狼狈相差无几,不由得欣慰一笑。
“你们两个没事吧?”
素荷先一步答道,“姑娘无事。”
顾羲凰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别扭地瞥过目光,低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