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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英落座后，顾羲凰在他身后的第二列席面入座。主殿之中已经有大部分人入席，按照身份官阶化成不同的区域，而顾羲凰坦然坐在白衡英身后的一列，自然引来不少争议的目光。

争议原本就在预料之中。白衡英敢明目张胆地带着顾羲凰前来赴宴，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身侧服侍的宫人已经为他泡好了茶，将酒杯斟满，静静地立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他随手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发现是酒后皱着眉摇了摇头，对宫人吩咐道，“等下不要斟酒了，倒些果酿即可。”

宫人连连点头，默默记在心中。

白衡英又端起茶盏，只轻轻吹了两下，开始回想顾羲凰进宫后遇到各人的反应。先是白衡苏，他见到顾羲凰时眼中皆是惊艳，毫无掩饰地多次目光直视。想到这里白衡英感到一丝气闷，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被其他人觊觎，但这宝贝偏偏还是他自己非要显摆出来的。这样一想，顾羲凰不会是白衡苏的人。再联想到白衡东见到顾羲凰的神情，眼底的一丝厌恶与嫌弃，还有他身后的周律在看到顾羲凰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讶。想来也不会是白衡东刻意安排的一场好戏。

余下的便只有太子了。在跟白衡东的冲突里，太子两次进行调和，倒教人看不明白他的立场。而且太子看待顾羲凰的眼神也并不简单，顾羲凰流落京城时也并没有东宫的人前去寻找。难道，真的会是太子藏在暗处的一步棋？

白衡英皱起眉头，又重新放下茶盏。如果顾羲凰真的是太子的人，那么当初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就是太子布下的一步棋，想要看看京城之中究竟还有何人想要争这位朝夕先生。后来发生的种种，似乎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换言之，就是他亲自把太子的一双眼睛接进了王府，甚至还倾心相待。

想到这里，白衡英转过头去看顾羲凰，发现她正冷眼看着主殿中的各人，神情自若没有什么异常。意识到他的目光，她只对上一眼，又仓促地挪开视线。但细想来又有几处不对。若顾羲凰真的是太子的人，她入京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借助襄王之手除了姜如海。这完全就是折了太子的臂膀，甚至还连累太子与皇后被罚禁闭。正在他纠结烦乱之际，他感觉到有人影站在他面前，他转过头正见到蔺王白衡章以及侧妃庄玉娴。

白衡英连忙起身对着白衡章一拜，他身后的顾羲凰也很是识趣地起身一同拜礼。白衡章见到白衡英身后竟坐着一个女子，也是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两眼。

“倒是第一次见四弟身边除了宗辛还有旁人。不知这位姑娘是……”白衡章这话问出口，一旁的庄玉娴觉得不妥，连连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忙解释道，“为兄只是好奇，若是不方便回答，只当是我问错了。”

白衡英自然是注意到了庄玉娴的小动作，笑道，“三嫂不必如此谨慎，我与三哥素来亲密，这些话没什么不能问的。坐在后面的这位女子是我府上的贵客，潇州的朝夕先生顾羲凰。”

白衡章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羲凰一眼，喃喃道，“原来她就是那位朝夕先生，只是没想到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他说完转头在庄玉娴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庄玉娴会意对着白衡英轻轻一福，自己先行走到坐席前入座。白衡章则坐在白衡英的席面上，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稍稍贴近白衡英，注意避开一旁侍候的宫人，“今日这么多人，四弟将她带来，怕是冒了些风险吧。”白衡章语毕，看了眼已经入座的白衡东，还有仍在四处张罗谦卑恭顺的太子。

白衡英却装傻一般回道，“三哥说笑了，不过是带来府中亲信罢了，如何会冒风险。”

白衡章很是认真的瞧了白衡英一眼，白衡英的谨慎小心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如今既然还要装傻，倒也不必点破。毕竟生在帝王家，即使表面上亲密无间，背地里却暗箭难防。更何况白衡英所想要的，白衡章自己也曾憧憬过。

“是为兄说错话了。”白衡章笑着理了理衣袖，站了起来，“今夜除夕家宴，到时可要多饮几杯才是。”

白衡章离开后走向自己的席面，宗辛也回到白衡英身后的席面，与顾羲凰坐在一起，一旁侍候的宫人立刻为他添茶倒水。

顾羲凰感觉到有目光向她这侧扫来，她循着目光看去，发现是坐在左侧首席的周律正神情复杂的看向她。她收回目光，用手指轻轻摩挲面前的茶盏，指甲轻轻一叩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她大概猜的到周律的想法，一是怀疑她当初入襄王府的目的，猜测她可能本来就是白衡英的人。二是揣度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白衡英带着她来到除夕夜宴。

其实她自己原本也想不通白衡英的想法，把一个充满争议的她带到这样一个场合，怎么看都有些冒险。

难道他已经决定好了要正面太子与襄王？但结合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白衡英的行事作风一向稳健低调，是不该有这种冲动冒进的想法。他苦心经营，努力蛰伏，从不贪功领赏，也不表露态度，为得不就是有一日能出其不意。

她抬头看向白衡英的背影，见他正与对面的人遥遥举杯。只看背影她也猜得到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带着天真无邪的赤诚，眼睛里闪着纯良的光，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人畜无害。这是白衡英素日里表现在别人面前的样子。但私下里，他眼中深不可测，很难读得清他眼底暗藏的情绪。有时甚至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她不禁会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但一想到自己，又觉得似曾相识。

他们都是一样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