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曲
作者:清越如霁 | 分类:古言 | 字数:3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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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故人:围炉酒话
牙帐内篝火冉冉,正照耀得整个营帐明亮起来。夜色里的草原漆黑一片,燃起盈盈灯火的牙帐散落在草原上,呼应着梦中的安西城,仿若飘在草上的星星。
元萧允静静坐在牙帐内,正借着烛火翻看着书册,他的身影倒映在帐子上飘忽不定的模样。
洛莲九被侍从带进了牙帐内,对着封狼阁阁主元萧允行了礼,又低头垂立在帐子中间,她感到元萧允正紧紧地打量着她,那眼神颇为不善,也让她不舒服极了。
“阁主深夜召莲九来此,多有不妥,若是有事情商议,明天一早也是很好的。”洛莲九只觉得气氛凝固在此处,她站了好久,才说出句话。
元萧允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册,从桌案后站起来,一步步走进她,看着她抵着的头,又低下身子,看向她,徐徐笑道:“有何不妥?在毓山脚下同吃同住,你也说一句不妥,怎么,如今还讲究起来了。”
洛莲九正视那双苍鹰一般锐利的褐色眸子,她终于明白元萧允看她的神色为何如此复杂,在宴会之上摘她面纱,不过是为了瞧她的模样罢了。
原来是这样,定是这封狼阁阁主将自己当成了苏菡萏。
洛莲九笑了笑,突然的拘谨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立时变成了少女的狡黠与天真,她声音清冽如溪水,笑着问道:“即是生死之交,我又救了阁主一命,却不想得这几日在封狼阁却是这般待客之道,自然是不妥。”
元萧允盯着她,他初见还觉得眼前的少女已是如此的陌生不堪,分明是变了个人的模样,现在这样清澈愉悦还不忘揶揄他的样子,倒是让他开怀起来,元萧允笑着说道:“是我的不妥,倒是怠慢了苏姑娘。”
听闻“苏姑娘”三个字,洛莲九皱了皱眉,又轻声说道:“我是璇教的左护法洛莲九,并不认识什么苏菡萏。”
元萧允见她敏感又小心的样子,又想起元叔洵跟他讲过的消息,不由得眉头攒起,关切又愧疚似的说道:“自贺兰山别后,看来你周围发生了许多事。”
洛莲九并不知道元萧允想到了些什么,她眼底认真揣摩元萧允的一举一动,生怕叫他知道,自己并非苏菡萏。
可她面上却是轻描淡写地看着元萧允颇为紧张的样子,只是微微皱眉,又倏地展开,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遗忘不堪的过去,又想要安慰他一般,洛莲九说道:“如今也不错,在人人惧怕的魔教当着左护法,又得到了封狼阁的支持,左右比死了要强。”
元萧允听她这般故作轻松地笑语,却不由得想到自己与叔父的仇恨与纠葛,叹了口气,不忍心勾起少女的伤心事一般,缓缓说道:“是,左右比死了要强。”
洛莲九眨了眨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促狭道:“从别后,你我还能潇潇洒洒地见面,元阁主不请我喝一杯?”
元萧允看她笑容满面的模样,仿佛心头的重担都尽数释怀似的,诸多风浪与诸多不忍后他们还能在此处相逢,笑道:“好,能与左护法痛饮,实在是一桩幸事。”
他与她已然不是毓山脚下的身份,她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苏菡萏,他也不是那个落魄逃生的元家长子。风浪过去后的再见,二人早已不是过去的心境。
漠北的酒凛冽热辣如胡天的劲风,洛莲九蜷缩在牙帐中铺陈的毛毯上举起酒杯灌入喉中,却别呛得咳嗽不止。
元萧允坐在她身侧,一边嘲弄地笑了,一边连忙放下酒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瞧你,我都说了这酒烈得很,你偏偏要喝那么多。”他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说道。
“萧允。”她喃喃说道,仿佛有些半醉的样子,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酒气的红润,在暖黄色的烛火旁温润照人,不似白日时的明艳而咄咄逼人的样子。
就像是毓山的破庙里,她做了噩梦,在睡梦中不设防备地喃喃。
元萧允愣了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这声“萧允”从她口中说出,真真是好听极了,正如她初见的时候,侧着头认真地说“萧萧马鸣,允矣君子”一般。
他看着她似乎累极了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璇教那般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落魄门派的弟子,到万人敬仰的左护法,怕不是要受多少折磨,他缓缓地说道:“我在,我在呢。”
洛莲九似乎没听到他的宽慰,又趁元萧允不注意将一杯酒又灌了进去,元萧允连忙夺过她的杯子,凝眉说道:“别喝了菡萏,会伤胃的,听话。”
洛莲九摇摇晃晃,很努力地辨清楚这声音的来源,却连连摆着手说道:“不许叫我苏菡萏,我不是她。”
元萧允颇为无奈地点点头,立时答应,又好笑地问道:“那叫你什么?”
洛莲九嗫喏出声,带着些威仪地说道:“左护法。”
元萧允噗嗤一笑,乐道;“还真是个官迷,要我说,你也别回去了,在封狼阁你想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区区一个左护法又算的了什么。”
洛莲九似乎半梦半醒,有些醉了,一个摇摇晃晃却倒头枕在元萧允的膝上,身子在毛茸茸的毯子里面蜷成一团,小猫似的问道:“萧允,你为何要跟璇教结盟,你喜欢璇教吗?你会不会嫌麻烦,你会不会被中原武林为难,你会不会不开心?”
元萧允看着蜷缩在自己身旁的洛莲九,多少个日夜曾梦见她,他无时无刻向自己在中原的势力打听,是否有人用狼头牌求助,可这么多日过去,一切都了无音讯。
他既希望她拿着牌子向她求救,又希望她永远不必求救。
可她现在就这般接近地在他身侧,毫无戒备地依靠着他,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即便是她醉了,他手微微颤抖,却终是下定决心一般抚摸上她柔顺的发,说道:“我不喜欢璇教。”
他不喜欢素来在漠北与封狼阁屡次冲突的璇教,他不喜欢在初夺阁主位置的时候便跟中原武林大批势力关系僵化,他不喜欢卷入那些无休止的斗争中去。
可他只喜欢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