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齐国的溃兵从陈京各个城门跑出，身后仿佛有什么洪荒巨兽在追赶。

陈启命人抓住一个，可对方早就吓得肝胆俱裂，如今被人抓住，更是苦胆破裂而死。

只是死之前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不可能”“不是人”之类的话。

“轰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忽然一声霹雳，乌云像是受到什么感召似的汇聚。

陈启轻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快速进城！”

顾不得多想，陈启催促人马，由南门直入京城，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奔皇城而去。

开始下雨了，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到后来的倾盆大雨！

陈启心中的不安更甚，加快了速度。

也没过多久，陈启终于接近了皇城，一股血腥味道顺着雨水飘来，再低头看去，马蹄没入的已是一片血色。

远处，陈皇站在尸山之上，以剑拄地，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早就残破不堪的战甲。

陈启心中一惊，连忙下马带人上前。

“臣救驾来迟……”

“陈启！”

陈皇忽然发出一声大吼，待陈启抬头看去，却见陈皇眼睛也正看向他。

“朕没想到，你会来。”陈皇的声音有些缥缈，整个人也是一阵摇晃，似乎随时有可能倒下。“果然，朕还是喜欢你的脾气，可惜……”

陈皇没有说下去，陈启也知道他的意思，用之怕，杀之可惜。

“陛下还是到宫中再说吧，此处煞气太重，不利于陛下的伤势！”

陈启在大雨中大吼，松了一口气，起码陈皇还活着，虽然他要杀自己，但毕竟还是李庆之的父亲，陈国的皇帝。

“哈哈哈哈哈！”

陈皇一阵大笑，声音里带着些许沧桑遗憾。

“天下云涌乱世起，纵横捭阖已浮生。

朕，去也！”

“轰隆！”

闪电落下，炸开了城楼檐角，在倾盆大雨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陈皇没有闭上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北方，那无尽的齐国土地上，有着他这一生未竟的梦想。

陈启沉默了，他想起了来的路上接到的来自百晓生的情报。

内家之大成者，有族十三。

陈国李王二族，齐国吕韩谢以及公羊四族，梁国萧与慕容二族，楚国吴蛮夏白四族，大晋遗族一脉。

陈氏早已除名，故不在其列。

近三十年，这些家族的高手开始无故失踪身亡，原本强盛的门阀依仗纷纷败落，无数的小家族强势崛起。

而这，就是陈皇的功劳！

没人知道陈皇到底有多强，凭一己之力，一举击溃了垄断了数百上千年的武者家族。

但就是因为陈皇，这些人才没有在天下纷争的时候跳出来，才没有形成武者军团碾压的局面。

陈国败退是算计，这也是算计，陈皇的一生都活在一个长篇大计之中。

或许就如他说的，“天下云涌乱世起，纵横捭阖已浮生。”

未竟之事，终究是遗憾。

“锦衣卫听令！”

陈启一脸肃然，看向了陈皇那满面遗憾的尸首，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甚至或许不是个好皇帝，但他确实是个让人心生敬意的人。

门阀巨族之患已经是千年，他却仅凭一人一国之力生生打破。

“跪！”

陈启命令之下，三千锦衣卫动作整齐利索，在这血水之中，没有丝毫犹豫跪了下来。

“送！陛下！”

陈启大吼，任由雨水穿过自己的身体，远处陈皇依旧立身北望，恍惚间陈启像是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庆王府的糊涂王爷。

也许，他也并不是伪装，他对陈启的喜欢，对李庆之的疼爱，对永宁公主的宠溺，都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为了他内心的野望，为了他的“大业”，这些“爱”他都可以忍痛割掉！

或许可以这么说，他爱天下更胜爱其他的一切。

这种价值观陈启无法认同，但这并不干扰他对陈皇产生敬意。

雨渐渐小了，先前的日光似乎又诡异的回来，乌云在不经意间消失，天边挂着一抹彩虹，正是北地。

…………

李庆之快要急疯了。

南边咫尺之地，父皇竟然被人围住了，可自己这里又是被齐国大军牵制，一旦抽调人马，很有可能被齐国军队找到漏洞一举击溃。

到时候不但父皇那边难以保全，就连自己这五十万也要搭进去，真到了那时候，恐怕整个陈国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别看现在陈国根基南海，又拿下了安南，还收复了失地，但作为陈国太子，李庆之可是知道。

陈国现在就是个空架子，除了少许各地守军之外，唯一的家当就是自己手中的这五十万大军，真要是全都折在这里，那陈国就等着亡国吧。

“来人！来人！”

李庆之不耐烦地大吼，外边很快有偏将跑了进来。

“殿下！”

“那碧云涛还是不肯与我军交战？！”

李庆之真是烦不胜烦，退又退不得，站又站不得！

“殿下，这……”

那偏将脸色也有些难看，大军拖在这里很久了，在这么下去粮草都要消耗殆尽了。

“废物！给本帅去骂！三天之内必须与之交战！一举击溃他们！”

“是！”

李庆之一通发泄，又很快泄了气，按照他的性格，真想就此不管不顾然后回京城救人。

可父皇的话还犹在耳边，真要是出了问题，他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要是老陈在就好了，他鬼点子多，肯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庆之不禁想起陈启来，又不禁有些泄气，恨恨的骂了起来。

“老陈！老陈！就知道靠老陈！老陈也是一个脑袋，本宫也是一个脑袋，怎么就不行！”

挣扎半天，李庆之在军帐里上蹿下跳，可就是脑袋空空，世间安得双全法……

“殿下！殿下！”

忽然账外有人前来，李庆之赶紧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起来，差点儿在属下面前丢了脸！

“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李庆之像模像样的训斥道。

“殿下！南边来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自称武安侯陈启麾下！”

老陈！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李庆之已经冲了出去，直奔南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