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一抬头，看见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从后堂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烦。

这人正是百晓生，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袍戴着一顶毡帽，正是陈启第一次见他的那一身。

百晓生的腿脚好像还没好利索，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人倒是清减了不少，不似一年前那般微胖。

“百老板，这可不是兄弟几个闹事儿，是这家伙！告诉他书卖完了还赖着不走，说什么他老爷吩咐一定要见您。”

其中一个伙计好像很害怕所谓的“告状”，连忙指向了陈启。

陈启也撇了撇嘴，就等着百晓生的回话了，他可不相信百晓生会认不出自己。

可让陈启没想到的是，百晓生抬头之后看到陈启，瞳孔狠狠一缩，怔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是何人？你家老爷为什么要见我？”

百晓生开口问道陈启，像是真的没认出来，这让陈启同样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陈启还是看到了百晓生不断晃动的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

陈启也立马心神领会，这里边恐怕有什么古怪。

“呦，您就是百老板吧，幸会幸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陈启装模作样地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的赔笑。

“百老板，既然您出来了，小的也给您说实话吧。我们老爷压根儿就不认识您，我们是今天才到这陈州府城的行商，这不听说您这儿的书有名气，准备让我买几本回去开开眼。

刚才小子为了见您，不得已才诓骗诸位兄弟，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

陈启赔笑着拱手作揖，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找抽？你还敢诓骗到我们头上来了？！”

先前说话那伙计应该是个暴脾气，见陈启是骗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提棍上前要揍人。

“放肆！这侠义坊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给我滚回去！”

百晓生怒斥一声，喝退了伙计，这倒是让陈启心里异样，原本老实巴交的百晓生，竟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哼！”

那伙计听到呵斥，停下了脚步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服气，但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陈启。

“不知小哥儿家住何处，若是离本店不远就明个儿请早吧。”

百晓生看似普通的一问，像是在劝陈启离开，但陈启却听得出来，这是问自己现在住在哪儿呢。

“明个儿？不行不行！我们是行商，租了城里东北边的宅子，那地方到你们这儿可远着呢！”

陈启像是在抱怨，他没有刻意的说出住址，只是说了大体方位。

不过他相信以百晓生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查出是哪座宅邸今天租了出去。

“那也不行，那就明晚吧，小哥儿我先跟你说好，不是咱们侠义坊小气，实在是东家定下的规矩，我也不好改不是？你还是请回吧！

送客！”

百晓生问清楚了自然不会再多说，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只耳朵听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别介啊！百老板！您通融通融！通融通融！”

陈启仍旧假装激动，毕竟呆了这么久就因为两句话就掉头，任谁都会生疑。

“出去吧你！狗东西！”

几个伙计架起陈启，在百晓生面前倒是也没动粗，直接扔了出去。

“我就说，刚才就应该打发了，臭穷酸！呸！”

其中一个伙计还不服气地偷偷抱怨了几声，百晓生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这些蠢东西，还想通过我百晓生知道些什么。我呸！

侠义坊外，刘富贵带着李大有并没有走远，见陈启被扔了出来，皆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正准备冲过去扶起陈启，却看见陈启爬了起来，大声喊叫着朝他们走过来。

“哎呦！老爷！小的该死！小的没买到，这书店也太不讲理了！”

陈启这一声喊，让刘富贵立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连忙端了起来。

“狗东西！本老爷的兴致都让你给败光了！回去回去！不逛了！”

刘富贵果然是个好演员，完美的衔接过去，三人又如同先前来时一般原路返回，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

是夜，子时。

陈州府城东北城区一座宅邸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躲过了巡城的兵丁。

接着，宅邸的门被轻轻敲响，门内传出压低嗓音的喊话。

“什么人？”

“应约之人。”

黑影同样压低了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那黑影迅速闪了进去，门又轻轻合拢。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陈启刚刚见面的百晓生，开门之人正是李大有。

“大人在里边等你，进去吧。”

宅邸院内守卫着数十个锦衣卫，李大有在前边给百晓生引路。

百晓生也有些着急，跟着李大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前堂。

陈启正坐在堂中喝茶，下首坐着刘富贵王天尺等人。

“大人！我终于找到您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百晓生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快坐下吧，我这不是好好的。”

陈启上去扶起了他，又让人给百晓生端来一碗热茶。

“刚才在侠义坊怎么回事，我看你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启也回去坐下，问起了刚才的事，他倒是不急，如今陈国已经成了这般境况，再急也没用不是？

百晓生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这才缓缓开口。

“大人，不是我不想与大人相认，实在是刚才……唉！”

百晓生低着摇了摇头，有些苦闷的叹了一口气。

“侠义坊如今已经被齐国人监视起来了！就等人来与我相认呢！”

百晓生的话让陈启不禁一惊。

“监视？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我……”

陈启不禁提起了警惕，若是齐国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那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倒不是，大人放心，现在整个齐国都以为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就连我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实话，今晚看见大人我还真以为是见了鬼了。”

听了百晓生的话，陈启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敢带着锦衣卫轻军直入就是仗着自己归来的消息没传开，如今正是一支奇军。

可万一消息走漏，奇军不奇，他可就难去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