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真的有那么好吗？”

小野猪精侧着脑袋问。一路上，姬正说过很多次关于人世的东西，小野猪精渐渐地便对那个从来只听过的世界产生了疑问。

姬正愣了愣，然后考虑了一会儿，才说道：“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要是一开始就生在那里的话，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生活的环境充满怨恨。”

小野猪精哦了一声，那不就是很好了吗。

傍晚的时候，姬正来到那个高大妖怪的身边坐下。

看见姬正过来，它只是愣了愣，有些没能适应这个妖怪的热络和随意。

随同它们一起上路的妖怪都在休息，放眼望去，黑漆漆的影子攒动着，一双双眼睛在黑夜之中绽放着异常的妖光，像是寂静的鬼火一样。

妖族的欢声笑语其实没那么多，它们更趋向于保持沉默，一般没有事情的时候不会主动说话，当然要是有战斗，哪怕只是旁观，它们都会扯着嗓子大声鼓噪，这就是这个种族流淌在血液里的疯狂。

高大妖怪忽然问道：“你说你叫岚？”

这是在路上闲聊的时候它问到的，姬正也没有怎么拒绝地告诉它自己的“身份”。虽然它们也有吃惊，但总归是没有引起震撼。

姬正嗯了一声，说:“是不是会联想到姬岚？”

本名叫垢祸的妖怪干笑着说：“我确实没想到，岚啊，据我所知，妖疆这一万年来，从来是没有一个妖怪叫这个名字的，大家不是在避讳那位天道师的名讳，就是赌气表达尊敬，所以专门留下了这个名字。”

姬正到：“我倒是没什么介意，毕竟生在人世。不过我一开始就希望这辈子自己能够做到和那位天道师媲美的辉煌功绩，所以给自己起名叫岚。”

这句话并不假，姬正在这妖疆第一次称自己是岚时，就是这么个决心，希望能做到和那位初代天道师一样伟大的事情。

当然，没有那么大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去做，那也是更好的。人总不能为了功劳而去毁掉和平吧。

垢祸哈哈大笑，拍了拍姬正的肩膀说：“那你可得等到不知多少个万年以后了。你看看我，我都活了快两万年了，连魁首都不是，朋友，即使你有天大的机遇，想必也得需要起码几万年才能有和三君那般的实力。”

这句话并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天道师何等存在？能和逆君抗衡的绝强者，逆君那样伟大的君王，强到几乎超出妖疆的理解，姬正要是想有天道师那样的成就，就起码得需要有与逆君差不多的实力，在它出生更久有没有这样的存在垢祸不知道，但是它在世上直到现在，没见过有任何一个存在能有这样的前途。

一番交谈过后，姬正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了，然后便起身离去。

垢祸自然没有留他的道理。

只是姬正并没有回去。

其实来找垢祸本来也就是个幌子，给姬正制造一个合理的借口，他悄悄在妖群之中穿梭，半人半龙的姿态在那群高大的妖怪之中显得及其瘦小，所以垢祸很快就看不见姬正的身影了。

等走到边上的时候，一个妖怪见姬正大摇大摆准备离开，就喊了一声道：“喂，你要去哪里？”

姬正转过身，笑道：“出去看看，毕竟这里可是传说中的禁地，以前只听闻过，但却从没能亲眼见上一面，如今趁着讨伐天道师来到这里，当然要好好看看才是。”

妖疆的部族多是蜗居一地，很少有妖怪外出的，再说，妖疆这种地方险恶极其，假如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大妖怪，很有可能就会被别的部族妖怪直接杀死，然后当作晚餐。

那妖怪听后便没再拦着，只是告诫道：“那你可别走远了，因为我们的休息只是等后面的大军跟上来，要是你到时候没回来，可就不好了。”

它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姬正，去可以，但是别走远了，要不然后来错过了大战，很有可能回背负畏战的罪名，然后受到整个妖疆的鄙弃。

姬正摆了摆手，哈哈道：“那怎么可能，就在这周边看看而已。”

那妖怪便不再管他，姬正便也继续前行。

等到走到那些妖怪看不见的时候，姬正悄悄找了个石头躲在后面。

他蹲下去，身上的龙的特征缓缓消失，龙角龙须龙爪缓缓消退，那浑身龙鳞缓缓变细，雄健的肌肉也缓缓归平，姬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了出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然是人的形态了。

姬正猛地窜起，整个人像是火箭一样窜起来，瞬间从原地消失，无声也无息。

他是从妖军侧面出来的，但是却转了个道，正好通到前面。

在无光的黑暗之中穿行，就像是在光阴的长河之中冲刺，他的速度极其之快，很快就冲出很远很远。

那时候他看见一群妖怪，它们背对着姬正，在黑暗之中快速奔行，此起彼伏的身影就像是一场洪超，翻腾起伏。

姬正嘴角微微一翘：找到你们了！

他猛地往下一坠，火焰自脚下蓦然出现，就像是火蛇一样，瞬间将姬正包围在内，变成一个百米大小的火球，划过漆黑的天际。

如此明亮的火焰照耀得地面的石头都反射出了淡淡的昏黄，那些妖怪不可能注意不到这里的情况。

轰隆！

好像红龙落地，激昂的声音同时从天而落。

“天道师傅在此！”

火焰从地下升起几十米，汹汹气浪将周围大片的妖怪冲飞出去，被那可怕得火焰瞬间烧灼成了通红得碎石迸溅，像是子弹一样擦破那些妖怪的身体，发出嗞嗞的声音。

“天道师来啦！”

“天道师来了！”

“快上，别放它跑了！”

……

这一支十几万数量的妖君顿时一阵骚乱，天道师出现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整个大军得悉。

天道师？不是说他现在在木截的另一边吗？缩在那些从边境闯过来的妖怪之中，许久不见真容，好家伙，竟然悄无声息地都跑到这里来了！

大军迅速组织起来，朝着那火焰坠落处冲锋。

空气中火星仍如雨落，滚滚尘埃之中，一道青涩的身影忽然闪出，只留下一道长长的青色长虹。

就像是刀划过的刀气，他所过处血雨纷飞，那些妖怪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被砍去脑袋，破开腹部，或者斩下手臂。

一头妖怪猛地冲上被炸死的同伴尸体上，高举着手臂，竭力咆哮道：“冲啊，我等的性命没能在当年葬送在那片辉煌的战场上，不正是留在现在而死的吗？”

“杀！为逆君大人而死！”

“我等英魂，日后将由我主逆君接引，魂归天上！”

……

这群妖怪像是一下子就被灌上了什么可怕的药物，一个个疯了似得冲向姬正，站在后面的，就极尽全力实战自己能使用得最强大得法术朝姬正所在得地方轰击。

事实证明它们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同伴得生死都完全不顾了。

姬正得速度何其之快，他前面冲过去，那些巨大的火焰或者冰雨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爆炸，将自己的同伴炸成碎片！

可是这群疯狂的家伙竟然没有一个呼喊不对。

大地不断颤抖，就像是一个力气巨大的巨人在两边掰着大地，让其像是木板一样，处在崩溃的边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然后轰地一声，一条缝隙自地上裂开，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整个大地霎时间裂纹四起，裂纹又瞬间张大，变成一米甚至是几米的豁口。

碎石向下沉去，许多妖怪也被这巨大的裂隙吞噬，掉了下去。毕竟战场就这么大，而这些妖怪又像是一点都不动脑子一样往一个地方钻，真要是遇见什么法术，肯定没法第一时间全部避开。

不幸掉下去的妖怪赶忙用利爪刺进石壁，然后仓皇向上攀爬。

但是那两边的石壁就像是一张闭合的大口，急速合拢。

一小部分妖怪逃了出来，另一部分妖怪直接就被夹成了肉酱。

血花飞溅，那宛如伤口一般愈合的石壁上有着一双双高举的手掌，像是变形扭曲的树干一样伸立着，然后被乱军的脚步踩断。

姬正回首一挥，斩出一条百米长的烈焰刀波，汹涌的火焰却那么锋利，直接将姬正面前好大一片妖怪都直接劈碎。

火焰穿过它们的身躯的同时，也瞬间凝固了它们的血肉，叫血液没法喷出来。

到最后只有焦糊的臭味在这大地之上飘荡，正宛如那些发疯地、不怕死地妖怪的喊声一样，充满着悲壮。

试问这些谁不知道它们对上天道师必然是有死无生呢，他讨伐朱厌，杀祸斗诸犍，又生灭百十万妖君，这样强大的实力，是这些只有百万不到的杂妖砸将能抵挡得？

没有妖怪真的会以为它们能挡住，因为那是在亵渎君王，亵渎上天，难道逆君的战力还比不上十多万妖怪？或者说上天选择认可的存在就只值这么点妖怪？

姬正无情地杀戮，它们却也甘心送死。或许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样送死有什么意义，但却还是一个个都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