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代天道师的通天手段，妖族疆土和c市接壤的地方，大约五千里之途都被分割成一个漏斗状，两边是无尽的山林，山林最深处便是割裂的虚空，妖魔若是擅闯进去，必是被扭曲错乱的空间绞成碎末。

姬正和阴川司马的安排很简单，想要进军，就必须要拿下几个必要的据点。沉尸地、葬骨河、神龙墓等十二处要害，这些都是登天之战甚至更久之前的战场古迹。

最后，他们的终点就是拿下与漏斗地形与妖族正式疆土交接的界口，将那里当做与逆君党羽对抗的第一前线。

和雨欣家族的交涉十分简单，倾城前去，先表示自家主人有意与姜家在经济上做一定程度的合作。

几位族老当然求之不得。他们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从网上找出关于姬正背后所谓的“南方综合服务能力无有限公司”一些信息。

简言之，就是有钱，极其有钱。网页上显示他们管辖的地方有几十万员工。但是极其低调，很少有大企业能知道这公司。

当倾城提出想要带上雨欣一同前，做简单参观的时候，他们想都不想地就点头答应。心里甚至还巴不得那位姬公子能和自家家主发生些生理上的关系。

要知道，那可是名门望族，藏在金山下的钻石山啊。要是能攀上这样的高枝，姜家的实力必然会有飞跃性的提升，到时候，他们的钱可就真的花都花不完了！

倾城作为鬼王，又有一部分神的力量，自然可以动用些小法术，将他们内心想法一览而尽，当时便露出一丝不屑。

无止尽的贪婪，绝对是走向灭亡最快的途径。

而他们调查到的所谓“南方综合服务能力无有限公职司”，那只不过是他们这些妖怪做的手脚罢了，亏他们还乐在其中。

南宫羽也与父亲南宫堂奕取得联系，表明她即将与天道师出征妖族疆土，抵御逆君党羽。

电话那端的中年男人十分高兴，不止一次叮嘱南宫羽：“小羽，你要记住，好好表现，有机会和那位大人并肩作战的机会少之又少，一定要服从天道师的安排，全力以赴。”

“是，父亲，女儿明白。”南宫羽重重点头。

“此外，我已联系了北域十八林，不久之后，便能与一众人马开赴冥墟，为天道师献力。”

……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姬正带着阴川司马、雨欣，与一众和他南征北战的妖怪离开c市。

极少数知晓内幕的妖怪站在街道，或是楼顶，行大礼送行。

走进森林，在碧绿的草地里立定，有人在那里静候多时。妖怪们像落叶一样密密麻麻地从树上跳下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天道师。”

眼前妖怪可比昨天多多了，加上烛龙带来的两千多南国妖兵，这里也应该有将近一万之众。

姬正动用力量浮上半空。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妖怪们。

他也看见了常衡，他站在人类的那一小块团体里，靠在一棵树下，不屑地看着头顶的树叶。树林里无比安静，落针可闻，所有妖怪都在等着天道师下达天意。

唯一意外的是蓝青也来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雨欣穿过众妖，来到他身边，冷着脸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蓝青脸上虽有畏惧，但仍是很勇敢地挺起胸膛，道：“不，我想看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是好人。”

“可这场战斗不是你能参与的，你不会是助力，只会是累赘。”雨欣的话依旧毫不留情。

但蓝青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打死咬住，说要看看姬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妖的存在颠覆了常衡对以往世界的认知，而雨欣不是人的消息更是让蓝青备受打击。但，即使到了最后，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也有自己的可贵之处。

蓝青咬着嘴唇道：“云若，我知道你不是人，可你依旧是我的朋友，我只想看看，你的选择是不是会错，我就只是想看看而已。”

他这么坚持，雨欣终于不再让他离开。因为他至少学会了在自己面前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好吧。”

雨欣抬头看着姬正，姬正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并表示支持。

他无比严肃地对下方道：“各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们都知晓吗？”

“讨伐逆君党羽！维护天道师的天道大义！”

众妖怪全力回应。

这些家伙，才百年道行，有的是后来背叛逆君的老妖，甚至还有不少人类，如今却都一齐站在这里。

“不，我并不想要你们认为这是在履行天道大义。”

出人意料的，姬正居然否认了他们。有很多妖怪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姬正伸出手，指着他们沉声道：“朋友们，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死，这是无谓的牺牲，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信念而丢掉自己的生命?”

他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沉重，甚至像是在质问一般凌厉无比：“我需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想要和我一同出征，去忤逆你们的君王，甚至是和你们昔日的战友刀兵相向?”

有很多妖怪露出疑惑之色，不明白天道师何出此言。他们，难道不是为了天道天意这宏大的目标而战?

有妖怪很快抬起头，道：“大人，我有一个私信。”

“哦，你请说，我洗耳恭听。”姬正期待着这只不过百年道行的虎伥能说些什么。

“我喜欢这个世界。”

这一句话便让姬正眼前一亮。

下面，烛龙与阴川司马同时露出欣喜之色。因为姬正是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想为什么而战，让他们能够明确自己跟随天道师出兵妖疆的目的。

“我生前是人，为虎所食，沦为虎伥，成为妖怪，拥有力量让我感到荣幸，它让我知道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但我仍然深爱我身为人的世界，我也喜欢我还活着的时候曾是的人族。所以我追随大人，无非就是私信作祟，想要保护我喜欢的世界和生命。”

周围很快便有妖怪纷纷付和，道：“大人，我亦是如此。天道师大义固然重要，但我只想我喜欢的这花花绿绿的繁华世界能永远保持不灭。假如我不幸不能再看见，却可以让我的孩子们活在那个世界。”

“大人，在下也一样！”

……

是的，太多妖怪都被所谓的天道师大义牵引了方向，就像上战场的士兵一样。保护国家?这样的目标太虚无缥缈了。人们真正想用生命保护的，是眼前可见的利益，是自己不愿舍弃的私心。可以是家人，可以是风景，是一切他们认为最美好的东西。

只有他们知道，才会真正愿意用命去守护。

那些妖怪的附和之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常衡露出不屑之色。哼，一群妖怪而已，还搞什么虚伪的把戏。

“很好。”姬正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与你们一样，所以不愿意看见你们莫名其妙的为了什么虚无的大义战死。”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了。”

他大袖一挥，大声道：“直接出发吧！”

姬正御空而行，去往森林深处，走在最前面。

烛龙化出龙身飞腾随后，雨欣坐在小狐狸背上，与一百多妖怪齐行，阴川司马在其正中。

最后，是那些妖兵，他们铺散开来，变出庞大的本体，十几几十米的妖怪们拉成一条直线，像是一堵墙，向前推进。头顶更有妖怪或是鬼魅在天上飘行。

无论是万年的老妖，还是百年的小怪，都心神激荡。

他们此行，就是正大光明地宣布背叛妖族夙愿，背叛妖族最无上的君王。

但他们并不后悔。

每一个为天道师大义而来的妖怪都不会后悔。这些天，冥墟每一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陌生妖怪涌进，从人世而来的，几乎都是为了驰援天道师，这其中也有很多人类。

天道师一万年的延续，到底有多少盟友，他们自己是数不清的，但这些支援的人，必定会越来越多，这座城市最终也将越来越拥挤。

而他们，最终的目标，不是为了对抗自己的君王，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世界而战。

森林里阴沉不见天日，妖怪们在森林中行走，雨欣跟在姬正下面，她是风之心，可以洞悉甚至是嗅见很远地方的妖怪。

姬正则带着小狐狸与阴川司马，率先知会了几位与天道师交好的妖怪，他将率领妖怪出击，在冥墟布下一道防线抵御逆君党羽。

“并且，我会让阴川司马组织起一道情报网，随时传递战况，这需要征得你的同意，让他的势力能够张开。”

姬正对一位沉睡几千年的骷髅精面前诚恳道。

骷髅妖空洞的眼睛看着阴川司马，下颌的白骨耷拉着，看起来不知道是吃惊还是不甘。

他们虽然也背叛了逆君大人不错，但他们是因为找到了更简单便能达成夙愿的办法。而阴川司马，为了生存，不但自废道行，甚至还亲自当起了看守逆君大人封印的守印者。这一点最让妖族不齿。

“既然是天道师的要求，那我自当从命便是。”这是他无奈地答复。

阴川司马抱拳笑道：“多谢理解了。”

姬正感觉，他肯定会很高兴。毕竟憋在冥墟一万年，始终没敢能把手伸向外面一点，这机会可不可多得。

而后几位妖怪也都是如此应允同意。

他们都是听见了逆君大人的调兵令的，自然知道此时情况非同小可，所以再三思量，便同意了姬正的请求。

龙血树那边更是如此，他身为龙祖点话的树精，对姬正本就有一种本能的服从。

但是他最后加了一句。

“天道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你但说无妨。”姬正道。

龙血树唤了一声：“出来吧。”

一只赤红的猪头妖怪从树后走出来，单膝跪在草地上，道：“见过天道师，龙血老祖与各位大人。”

“你是……那次的山膏?”姬正认得他，上次就是他率着手下拼死保护姬正，才让倾城能够及时赶来。

山膏道：“正是，能让被天道师记得，是在下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