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跪下身来：“弟子……弟子不孝。”

许琴霜没有扶他，再次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莫非……莫非真被我说中了？莫非……莫非你真是与那魔门女子？”

王笑呆了一呆后，叹道：“师娘，你可记得，弟子说过，最初领悟那‘挥袖’的新诗决，便是……”

许琴霜睁大眼：“你，你说的那个心上人，便是，便是？”

王笑心中百转，最后磕了一个头：“师娘，弟子……弟子请求出师？”

许琴霜陡然愣住。

听闻出师二字，许琴霜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或者伤心的感情，却是仿佛中了幻术一般，整个人一下子软到了躺椅上，一双温柔的眸子泛起一片水光，却满是幸福的光彩，秀丽的双唇微颤，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然后双目闭上，两行眼泪滚滚落下。

王笑伏在地上，没有看到许琴霜的脸。许琴霜不做声，他亦不敢动弹。

许琴霜就这么默默的流着泪，好一会儿后，轻轻拭去眼泪，微带嘶哑的柔声问道：“笑儿，你……真的是……唉，师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弟子……弟子不孝……”王笑心中酸楚，他心知这位师娘是真的对自己好，所以王笑根本无法在这件事上对许琴霜隐瞒。

选择出师，是因为只要弟子出师，那么他做所的事情，就不再与门派有关，即便是“勾结魔门”，也只是该弟子的私人行为，与门派没有关系。

同样是与魔门中人交结，如果是未出师的弟子，那么其师门就有责任，但是若是出师的弟子，便不能再以此刁难其师门了。

只是，出师之后，弟子就不再受师门庇护。若是惹到对头，对头向出师弟子动手时，也不会去顾及他的门派。而且其门派也不能以此向那对头复仇。若遇到困难需要求助，其师门也再无责任相助。当然，私人交情不限于此。

王笑要求出师，正是为了不因墨若雪连累到莲根堂和许琴霜。但是王笑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会让许琴霜伤心难过，所以心中内疚之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师娘。

又等了好一会，许琴霜忽然轻轻一笑：“好吧，你这孩子……那……过几天，我就安排，让你出师吧……”

“师娘……”王笑鼻子发酸，想要解释什么，抬起头却未在许琴霜脸上找到丝毫伤心，不由微微一愣。

许琴霜微笑着，用手轻轻抚了抚王笑的头发：“看什么呢，莫非你以为师娘不知道你想什么？出师便出师吧，难道你出了师，便不是我的孩子了？嗯……”许琴霜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柔声道：“笑儿，你……你父母已经不在了是吧？”

“啊？嗯……”王笑神色一黯。

“那……”许琴霜忽然嫣然一笑：“笑儿，你，可愿认我做干娘？”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却又有些哀伤，蕴含着一丝说不清的苦涩。她的笑，她的语，都仿佛莲子羹一般，温暖柔糯，香甜可口，但若细细咀嚼，在那莲心的深处，却有一丝苦涩的莲蕊……

王笑呆住了。

王笑呆呆的望着许琴霜，眼睛渐渐模糊了，接着，两行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王笑再次重重的磕下头去，咚的一声闷响。

“娘！”

“娘，就是这样了……当日……若雪不知为何受了伤，便离开了楚郡。弟子自然留不住她……她临走前，就送了我那把……那把木剑。娘你还不知道吧，其实那是一把灵器呢……”王笑说着，偷瞄了一眼许琴霜，有心在师娘，哦，如今已经是干娘了，在干娘的心中为墨若雪加点分。

要说这个世界上王笑最怕的，还真的只有这位干娘。

因为只有许琴霜，是王笑不敢忤逆的存在。王笑不怕全天下的正道与墨若雪为敌，却唯独担心许琴霜不能接受墨若雪。

许琴霜果然一愣，却是笑道：“那墨若雪倒也是有眼光呢……知道我儿子前途不可限量，也只有灵器才配得上我儿子。”

王笑哭笑不得，原来在许琴霜眼中，若是墨若雪送其他东西那还是跌份。

许琴霜接着道：“那之后，你们便再没见过？”

王笑点头：“嗯……一直，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若雪是什么人。”

许琴霜微微皱眉：“那，那她现在呢？嗯……笑儿，若你不愿意说，娘也不勉强你。娘只是担心你年少不懂事，有什么疏漏。”

正如王笑以前说过的，如果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提防，什么人都不敢相信，那么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而对于王笑来说，至少眼前这个干娘，是他绝对不愿欺骗隐瞒的人。所以王笑只迟疑了几秒，便老实的回答：“既然是娘你问起，做儿子的肯定信得过您。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若雪现在是什么状态，不过，她应该在这里。”

说着，王笑伸出双手，念动“现”字诀。

一片空间的扭曲后，一个青铜小壶自王笑的手心幻化而出。

“嗯……今日我在若雪被，被那位天阶高手打下来后，接着与那柄灵器的感应找到了若雪。好不容易出了城，却哪里知道被不语宗的那个秦霸给盯上了。当时我杀他时便惊动……惊动了师娘和刘掌门，于是若雪给了我这个，让我用这个将她收了进去。她说已经让这个认我为主了，听起来，似乎应该也是灵器吧，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许琴霜脸色一下子变了，仿佛见了鬼一般。

即便是方才王笑说出墨若雪是他喜欢女子，即便是发现王笑暗中相助墨若雪，许琴霜也没有露出如此惊骇的表情。可是此时，许琴霜却是一副惊骇至极的样子。

许琴霜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那个青铜小壶，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触碰一下，却又不敢。

王笑被许琴霜的表情吓到了：“师，啊，娘，你没事吧？”

许琴霜没有理会王笑，完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小壶，嘴里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王笑心中害怕，连忙念出“隐”字决，将小壶收起。

这一下许琴霜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艰难的道：“笑……笑儿，你，等一下，再让我看看。”

“哦……可您……”

“没事的，刚才，刚才是我失态了……”许琴霜微微脸红。

王笑依言将小壶再次放出。

许琴霜细细的打量着，然后伸出手指摸了摸，脸上满是怪异：“笑儿，你，你确定这个，已经认你为主了？那，那位若雪姑娘真的在里面？”

王笑老实的点头：“额，若雪是这么说的，不过将来我还是要还给墨门的，这个东西似乎很珍贵，若雪都不能做主。”

许琴霜神色怪异的打量着王笑，看的王笑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王笑苦笑：“娘，您，您怎么这么看我……”

许琴霜缓缓摇头：“笑儿啊笑儿，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那位……那位若雪姑娘……居然……”

王笑心知许琴霜的反应和这个小壶有关系，苦笑：“娘，您怎么说呢……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琴霜神色终于恢复正常，喝了一口茶水后，才幽幽的道：“这天下法宝里，能储物的亦有不少。虽然储物法宝相比普通的法宝要贵重的多，即便是最初浅的，能存放三尺空间的储物法宝也和一般的灵器有着相同的价值。绝大部分的小门派都未必能有一件储物法宝，只有中等以上的门派，或许才有几个不大的储物法宝。”

“这，这就是储物法宝了？”

许琴霜再次望了王笑一眼，叹道“但是，储物法宝是不可以放入活物的。这世间一般的储物法宝，不外乎用来存储各种材料，灵石，药材或者随身物品以及其他法宝，即便有时候来放入妖兽，也仅仅只能放入尸体。或许唯一能算是活物的，只有玉石类的妖怪在封印意识后，才能放入储物空间。除此之外，便是树精花妖，若是放入储物空间，都只剩下一个结果：神识抹杀。”

王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那，那若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躁！”许琴霜白了王笑一眼：“娘不是说了么，那是普通的储物法宝。”

“呼……”王笑松了口气：“那，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了？”

许琴霜悠然道：“这天下间，唯一能够存放活物的储物法宝，众所周知的只有一件，那就是佛门的神器至宝乾坤袋。其他诸多储物法宝，再无一件能达到神器的效果。”

“嗯？”王笑望了望小壶，怎么都不觉得这个是个袋子。

“若非师娘是驭妖宗的传人，哪怕就算是刘庆龙刘掌门那般的人，恐怕也不知道，除了乾坤袋，这世间还有一件宝物，也能够存入活物。”说到这里，许琴霜再次望了一眼小壶，然后望向王笑，认真的说：“那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炼妖壶！也就是，你现在手中这个，已经认你为主的青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