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阳公主迟疑道：“妹妹……母亲只是被气到了——艾晅他确实查出有谋反的嫌疑，陛下也说了，此事与他无关，都是艾晅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母亲手段狠毒了些，却也都是为了陛下……陛下无有主张，全凭母亲做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件好事。”

武成公主抹抹眼泪，摇头苦笑，“姐姐，你也不要再继续欺骗自己了。姐姐，你也已经看出来母亲变了，母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摧毁整个燕国，或是让整个燕国陷入混乱。现在细细思量，艾晅不是第一个受到迫害的人，也决不会是最后一个被母亲拿捏的人——姐姐，就是死去的姐夫他也是母亲手中的棋子，也是母亲想要达到目的的牺牲品！姐夫他和艾晅一样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世受皇恩，怎会谋反？但他们都身败名裂了，姐夫惨死，如今艾晅也要性命不保，这都是母亲造的孽！母亲的狠毒还远远不止这些！哥哥他们也应当都是死于母亲之手！”

池阳公主吓得捂住了武成公主的嘴巴，急忙道：“不可乱说！”

武成公主惨笑一声，掰开了姐姐的手，道：“母亲她想要当女皇，哥哥们是她最大的障碍，佑哥哥和俨哥哥都是出色的皇子，当了储君后，也都是大展宏图，很有头脑，处理政事一丝不苟，十分得当，而且佑哥哥和俨哥哥性情刚正，很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蛊惑，目光长远，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主意，这样能干的儿子怎会为母亲所用？怎会甘心听从母亲的摆布？母亲那个可怕的想法早早萌芽了，所以她在父亲身体虚弱，精神恍惚的时候，挑拨父子之间的感情，致使父子生有嫌隙，又派人毒杀了佑哥哥和俨哥哥，又假造证据，说佑哥哥是被太子妃张氏所毒杀，继而牵连到了姐夫满门，将姐夫下狱，不问证据，逼迫姐夫承认——”

“姐夫刚烈，到死也没有承认毒杀太子的阴谋，父亲身体虚弱，也病糊涂了，竟杀了张家满门，以为给儿子报了仇，殊不知五年之后，第二个儿子也突然死去，东宫的人都说俨哥哥是自杀，因为和皇帝陛下之间有误会，见面就争吵，让俨哥哥心中烦闷，充满了绝望，生怕有朝一日会被父亲赐死，为了避免那一日的发生，就自己服毒而死！这东宫的说法，当时就为人怀疑，艾晅也曾多次力主彻查，都被母亲按下，加之太子妃力证当晚俨哥哥与她一番详谈，说了自己有多无助，而后便服毒了，面对如此强有力的证据，艾晅也不好坚持，但他总对我说，这事有蹊跷，俨哥哥死的不明不白，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查清楚此事，为俨哥哥找到真凶，才是对得起俨哥哥生前对他的倚重与支持……”

“俨哥哥的太子妃裴氏是上官的女儿，女儿总听娘的话，上官又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命妇，两人一道来，几十年的交情，上官也是个狠心的人……所以，俨哥哥也是死于母亲之手，母亲儿女多，死了一个又一个，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罢了!”

武成公主边说边有气无力的哭泣，这些内容太过沉重，她不愿意提起，但又必须说出来，她面对这样的母亲，实在是害怕极了。

池阳公主与驸马张悢是皇室中难得的恩爱夫妻，两人自顺天元年成婚，一直和睦，为人称羡，但这种幸福只持续到了顺天十年——顺天十年七月十二日，京城内外都被一条消息炸开了锅——太子李佑被人毒杀，同时遇害的还有太子妃张氏。

经过调查，初步认定是良娣杨氏毒杀了太子李佑和太子妃张氏，但经过艾晅等人的调查，发现这个矛头直指已经死去的太子妃张氏，太子妃张氏的贴身婢女供出几日前曾去卖了砒霜，交给了太子妃，良娣杨氏也说曾亲眼看到太子妃给东宫内的猫狗下毒，还扬言要毒死她……

这个事情一下子由侍妾毒杀太子和太子妃转变成了张家谋反案。

驸马张悢下狱，整个张家遭受了灭顶之灾，抄家，严刑拷打，流放……

一个昌盛了将近三百年的家族轰然倒塌。

驸马张悢至死不肯承认毒杀太子，试图谋反。

失去储君及爱子的皇帝也丧失了理智，仅仅半个月之后，就将张悢等人斩首，张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处以死刑，老弱病残充军流放，或为奴为婢……只有池阳公主和两个子女因为是皇室成员，幸存下来。

此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池阳公主稍微想起那时候的细节，就心痛不已，不能自持，这些年，池阳公主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但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还想给丈夫及整个张家申冤，在她看来，丈夫一家是被冤枉的，丈夫不会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做毫无胜算的事情。

要知道，如果弟弟李佑顺利登基，成为皇帝，张悢也会和艾晅一样做到宰相，毕竟在天业年间，张悢就已经出名，不但是燕国开科举以来的第一个进士，还是最年轻的燕国使者，跟随鸿胪寺卿出使南平等国，获嘉奖颇多。

如果能延续下去，张家还能再兴盛一百年，她和两个儿女的日子也会更加好过。

张悢被处死后，池阳公主拒绝了母亲提出的改嫁，和两个儿女住进了妹妹新城公主的道观，这二十多年来和妹妹新城公主自食其力，拒绝了所有公主应该有的赏赐，全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清贫却安心，池阳公主内心受到了伤害，她不想接受皇家的恩赐了。

池阳公主怜惜的看着妹妹，问道：“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是在问妹妹武成公主，也是在问自己。

父亲已经不在了，朝中的大臣大都是母亲的拥护者，母亲此时已经没有顾忌了，她们姐妹俩的命运都只能由母亲说了算了。

武成公主坚定道：“首先，我要救出我的丈夫！他是个忠臣，只要他还活着，就能够想到办法，救我们，也救那些要被母亲迫害致死的忠臣，还有全燕国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