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叹道：“刘昭仪与成贵妃时何等样人，心高气傲，自然不肯让尚宫局的人去搜寻，尚宫局与内侍省、慎行殿等只得先搜寻卫才人、秋才人的寝殿，在卫才人处搜到了剩余的布料与香包，证实了先应的话，秋才人是从卫才人处得到的布料与香包，又去秋才人的懿德殿搜寻——竟搜出了不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素修陡然紧张了起来。

灵犀道：“竟搜出了几个穿着衣服的木偶和几枚铜钱——”

虽只说了这一句话，但在场的人都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听下去——这是犯死罪的厌胜之术，宫中最忌讳出现此种物品，如今竟然在懿德殿搜出这样的东西，看来秋才人在劫难逃了。

只有小乐艺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也从未听说过，听见有木偶，还很好奇，拽着旁边的訾尘，问道：“姐姐，怎么了？有木偶怎么了？前几日我还看到春兰殿的连翘在东苑埋了几个木偶呢——”

听到这话的人都打了个激灵——连翘埋木偶做什么？与此事可有关系？

灵犀忙拉过乐艺，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当真看到了春兰殿胡充容身边的连翘在东苑埋了木偶？你没有看错，或许连翘埋得是不用的胭脂水粉呢？”

乐艺摇摇头，道：“那日姐姐让我去尚食局取些食材，我惦记着埋在东苑的如意锁，便去查看，没成想就遇见了春兰殿的连翘姐姐，她拿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穿衣服的木偶，栩栩如生，我很好奇，过去问她，连翘姐姐说是她家乡的风俗，每到生辰之前，就要埋几个木偶，就当是告慰祖先了，我撞见了她埋木偶，生怕她家祖先怪罪，还当场磕了几个头，我不会记错。”

素修闭目，咬牙道：“只怕这事没有完了。”

素含也失魂落魄道：“是啊，如此一来，小公主一事就无人过问了，现在皇后最关心的只有厌胜之术了。”

訾尘急道：“娘娘，那秋才人连求您帮忙都磨磨唧唧，生怕连累咱们，是那样好的一个温柔美人，只怕连踩只蚂蚁都不敢，怎么会去做什么厌胜？里面定有误会！”

素修瞪了眼訾尘，道：“我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竟全都忘了？我们来到这里，能轻易相信别人吗？这里的人好与坏，都与我们无半点关系，自保即可，好人不能做，圣人做不得，如今这事不连累到我们就行，管她心善不心善？休要多嘴。”

訾尘道：“娘娘，您当初救秋才人不就是心善吗？您根本就做不了坏人——”

素修喝道：“你懂什么？我并不是真心愿意救她，救她对我有好处，我才会去做，若是牵连到我，我绝不会去帮她。”

没有朋友，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在大明宫中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却都连连遭殃，真不知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当真冲不破这重重枷锁，走不出这深深牢笼吗？

这看似平静的大明宫何时能波涛汹涌？

她何时能有机会重新上路？

訾尘被说得哑口无言，不敢回话，退到一边。

素修缓缓起身，对乐艺道：“此事你能不提就不提，若是可以提，一定要说。”

乐艺见訾尘挨了骂，第一次觉得面前的才人很是可怕，温柔漂亮的脸也会动怒，心里颤颤的，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做。

素修道：“天色已晚，你们可去休息，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再提。”

正当众人要散去之际，殿外人声鼎沸，脚步声增多，崔景岳忙去查看，只见殿外火把数十，罗尚宫与几个宦官女官被身着黛色宫装的宫女簇拥而来，崔景岳心里暗道不好，一边以礼相待来人，一边让小乐艺前去通报。

罗尚宫一扫白日喜色，愁容满脸，抬首道：“我们就不进去了，还要请才人与我们走一趟。”

“到哪里？”崔景岳一边问，一边思忖。

“昭阳殿。”一个宦官冷冷道。

崔景岳一听声音，头一抬，不禁哑然失声，这个宦官乃是内侍省职位仅次于应如实的牛城，且为人不好，脾气很躁，内侍省的宦官都在背地里叫他“牛头”，管另一个职位不低，名为马连的宦官叫“马面”——这二人都不是善茬，今日这“牛头”前来，崔景岳暗暗叫苦，为素修担心。

素修得知尚宫局的人来叫她去昭阳殿，知道事情不好，已经牵连到她，不由得先打腹稿，思忖到时见了王皇后等人如何说，王皇后等人又会如何说。

素修强制镇定，安排好各人应做的事宜。

最后带了灵犀与乐艺一同前去，留下崔景岳、訾尘与素含在安处殿照顾两位小公主。

“你们可要好好看着安处殿，不得随意走动，好生等我回来。”素修淡然道。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还未到昭阳殿，素修就已经看到漫天的火光，走近昭阳殿，只见台上台下站满了宦官与宫女，三步一个人举火把，将昭阳殿这片天地照耀的如同白日。

可抬头一看，天还是黑色，地上一片光，天上一片黑，四周站立的人又都是毫无表情，冬日寒冷，冷风吹衣，寒气入骨，素修只觉得阎罗殿也就是这幅场景了，她来昭阳殿，无异于赴生死宴。

罗尚宫将素修引到殿内，行完礼后，素修方才敢抬眼看向四周——只见该来的人都已经落座，连多病的宸妃都冒着冷风来到昭阳殿，坐在王皇后的左手边，面露怒色的刘昭仪坐在王皇后的右手边，仿徨无措的卫才人与秋才人已经跪在地上，轻声抽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昭容与胡充容冲她们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成贵妃则打着哈欠，双眼迷蒙，丝毫不在意今晚会出什么事，李淑妃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面善的李淑妃眼神凄恻，似是很同情跪在地上的两卫才人。

崔美人、孔贵嫔、薛采女等人则垂眸颔首，不敢多看，看来是怕极了王皇后，只是不得已前来，心里很是抗拒。

素修暗暗叹了口气，今晚注定很难捱，上一次在东宫荷风水榭，她被王、刘二人刁难，有宸妃派去的婢女青萍出手相救，今日出了厌胜，可能连累到她，谁人可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