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刘昭仪，素修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灵犀安排了訾尘等人回去休息后，便轻手轻脚的来到素修的身边，看到素修双眼已经哭肿，刘昭仪走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脸色又难看又憔悴，和以前动人的模样千差万别。

灵犀心疼道：“公主，快快休息吧——昭仪来打扰了半个时辰，您累了。”

素修叹气流泪，心力交瘁，许是深夜的缘故，又发出不少悲鸣。

“不知明日的太阳还和今日一样吗？”

“您又在担心什么呢？奴婢原本不想问，但是您这般面目，让奴婢觉得心疼又害怕——昭仪说了什么呢？”灵犀柔声问道。

素修眼泪缓缓流下，道：“昭仪和皇后将燕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又要将我牵扯进去，让我成为她们的人证——那日在昭明殿里，燕后与我说的话，不知怎地让昭仪得知了，她要用这件事，还有婕妤骤逝，将燕后从大明宫中拔除，从皇帝的心中拔除。”

灵犀跟着叹气，泪光流动，轻声道：“燕后才回来不久，她们就这样迫不及待，不知她们为何如此讨厌燕后，在名义上来说，燕后算是目前燕国最尊贵的人之一，还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听说差点死在长安，按理说应当对其十分优待才是。怎么这后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对燕后看不惯呢？燕后回来，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是那两句规劝惹恼了皇后与昭仪？”

素修定定的看着灵犀，道：“因为她们是相近的人，所以互相容不下。燕后才刚回来，就对皇后与昭仪治理下的后宫指手画脚，虽说是好意，但会被人当做是别有用意。皇后与昭仪是那么强势的连个人，如何会容忍一个才刚回来的长公主在宫里指指点点？还有，燕后才回来没多久，就将宫内的大小事情与各色人等，一一记在心里，日子一久，更会十分清楚，昭仪因此比皇后更加讨厌长公主，不将其从宫中拔出，恐怕她的协理六宫之权朝不保夕了。”

“当然还有萧婕妤之死给皇后与昭仪的震动颇大——婕妤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才被关进慎行殿，皇后与昭仪的本意是将其封闭在春兰殿，是长公主执意如此，才酿下惨剧——燕后刚回来就惩罚妃嫔，还是与皇后、昭仪都很有亲缘的萧婕妤，她二人若是还能对燕后有一丝好感，才是怪事。皇后入主中宫两年多，从未惩处过妃嫔，只是对宫人严加管束，这燕后刚一回来，就做了皇后从未做过的事，我想皇后应该无眠多日了。”

灵犀忧心忡忡，声音哀婉，道：“皇后与昭仪想得什么美好，事情却不一定会依照她们的想法发展。她们觉得燕后无比可恶，指手画脚，没有自知之明，可皇帝心里并不一定如此认为，燕后是皇帝的亲姐姐，又离开了那么多年，身为和亲公主，以往从没有归国的先例，现如今皇帝费了不少周折，将燕后迎回平城，说明在皇帝的心里，还是很爱敬这位姐姐长公主——皇后与昭仪如何才能使其在皇帝的心目中形象崩塌呢？奴婢看来，此事不会很容易。”

素修抹了抹眼泪，叹道：“她们肯定还有其他方法——灵犀，你觉得皇帝很爱敬这位姐姐吗？”

灵犀小声道：“奴婢觉得皇帝对姐妹兄弟都很不错，尤其是对这位姐姐，费尽周折也要将这位姐姐接回来颐养天年，若不是十分有感情，怎会如此做？大多数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不管不顾。”

“我怎么倒觉得这位陛下十分爱自己与自己的好名声呢？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得——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棋子罢了，他需要哪一颗便用哪一颗，每一颗需要待在他希望的位置上，如果没有，他会想方设法挪动那颗棋子——”

“他爱的不过是他布下的棋局，至于棋子，也许有感情，却可以随时抛弃。燕后是他的棋子，他需要燕后回来向天下人证明他是个心存善念，顾忌亲情的君王；相王也是他的棋子，是他爱护兄弟的证明，相王对他的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也是他所需要的——他的兄弟姐妹不过是他理国的棋子，是他营造良好家庭氛围的必要棋子，燕后、相王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便是听话，听话才有资格得到他的爱护。”

素修复又叹道：“皇后与昭仪正是看透了皇帝，才会如此胆大向他‘尊敬’的长公主挑衅，试想他若是真正尊敬爱护长公主，皇后与昭仪再讨厌长公主也会继续容忍，不会有半点不敬。我想，皇后与昭仪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将他和燕后之间脆弱的亲情一击而碎——我需要用更久的日子，才能真正理解李曜的为人——假若燕后被驱逐出宫，那么便印证了我对他的认知——虚伪，自大，好面子，阴狠，手辣——”

灵犀忙道：“公主是累了，还请公主不要再说了——”

素修流泪道：“我是累了，每一晚都能梦到姐姐他们，我跟在他们后面，拼尽全力也追不上他们，我是太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灵犀轻轻搂住素修，心疼道：“公主好好休息，以后才能振作精神——您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是陛下的棋子，陛下怎样布局都可以，但奴婢以前也听若晨说过，再好的棋手也会有被棋局迷惑的时候，小小的棋子虽然势单力薄，但形成一个大局，会使多数人不知所措——公主内心的担忧，奴婢明白，奴婢不想说多少安慰您的话，但希望您能振作，现在虽然无可奈何，是被人随意举起的棋子，但这盘棋以后的下法，谁都无法预料到——奴婢一直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也相信长安城里的陛下与众多苍生，以后只会更好。”

素修伏在灵犀怀里，轻声道：“我也相信陛下——惟愿那一日不会来得太晚。”

“您真的要好好休息了，只有身体康健，才能看到那一日，奴婢会好好陪着公主重回长安城，公主不要多想了，夜已深沉，早早安歇吧。”灵犀轻轻放下素修，盖上被子，点灯焚香，安安静静的守在素修的床前，双目凝视与地上，眸光渐渐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