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姿不解，问道：“此事如何会与公主扯上联系？”

素修缓缓说道：“你也应该知道，婕妤之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婕妤年纪轻轻，才在慎行殿闭门思过未及一月，就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一定会追究。”

“据说萧氏在燕国可是名门望族，燕国开国之前就是大家族，世代都受到倚重，婕妤是萧家女儿，如今突然殁了，陛下不愿意过问，也要过问，一定会给萧家一个说法——婕妤突然殁了，此事应与皇后、昭仪有关，她二人执掌后宫权柄，如此大的事情，她二人才是首责，无论如何，也推罪不到公主的身上。”玉姿道。

素修轻轻一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前，长公主给婕妤定罪时，其中就有关于我的部分，我因为怀孕而脱险，婕妤被关进了慎行殿，如今殁了，在确定婕妤死因的时候，与婕妤之死有直接关系的人——皇后、昭仪、长公主还有慎行殿的每一个人会如何说呢？慎行殿的人为了保命，或是为了逢迎皇后她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口无遮拦，拼命牵出无辜之人，我在大明宫中是最无根基的人，长公主猜忌我，讨厌我，如何不会借机寻衅？最后，婕妤之死或许牵连不到我，但有人的目的会达到——也许有人想告诉我，在这宫中，不听话的人都会被铲除掉，出身名门望族也不可是例外。”

玉姿忙道：“现在灵犀和訾尘已经去了春兰殿，不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素修叹道：“不知道昭阳殿里的人在如何定论婕妤之死——会对外如何说呢？”

“皇后如果想要息事宁人，自然会对外说婕妤是得了急病，暴毙而亡。”

“不知道长公主愿不愿意听到这么一个说法了。”

“长公主必定很想听到这个说法——惩罚萧婕妤，可是长公主力主的，婕妤去了，长公主就算想要寻衅，也要先避嫌才是——公主刚才的担忧，奴婢这么一想，觉得有些没有道理——公主刚刚生完小公主，身体虚弱，情思紊乱——奴婢觉得公主的话都是臆想，全无根据，公主还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这种事情不会牵扯到公主的身上，昭阳殿里的人们现在自保，把这件事撇清都还来不及，怎么有闲心来陷害人？再者，她们也不傻，不会动公主的，至少现在在这个陛下眼里，公主还是很重要的。”玉姿轻轻说道。

素修两眼无神，道：“若都是我的臆想，便好了，诚如你所说，我现在是身心俱疲，很想休息，很想一直休息下去。”

“公主现在好好休息便是，奴婢在这里好好守着公主，不让其他烦心的事来打扰公主。”玉姿温柔地说道。

素修闭着双眼，一手拉着玉姿温热的手，嘴里还在轻轻念道：“玉姿，你也不要太累了。”

“奴婢不累，只要公主好好的，奴婢怎样都不累。”玉姿轻轻用双手捂住素修的手，转眸之间腮边多了几滴泪——她还有下一句话没有敢说出来，怕引起素修的哀伤——若是楚国和楚人都好好的，她就是在刀山火海之中来回穿梭也不会觉得累，觉得苦。

訾尘跟在灵犀身后，面无表情地来到春兰殿，只见春兰殿聚集了六宫的女官，和得到消息前来的各殿宫女们——春兰殿殿前已经稍作安排，挂起了白色的灯笼，春兰殿的宫人们都已经穿上了缟素粗衣，面露哀荣，在尚仪局女官的带领下忙里忙外，定时放声哀哭。

灵犀和訾尘按照尚仪局女官的指引，在春兰殿外一旁候着，没一会儿，得到了进殿的准许——灵犀进殿一看，只见原本活色生香的大殿已经挂上了白色的帘幔，一应物件已经准备大半，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见到此情此景，灵犀忍不住泪如泉涌，胡充容等人已经换好了白罗衫，换下了平时所穿的靴子，只穿了白绫袜，双眼红肿，面无表情出来相见各殿前来致哀的宫人。

胡充容说话之间还是有些哭腔，对灵犀道：“你们娘娘刚刚生产完，婕妤还没得及前去贺喜，就已经离去，真是一件憾事——安处殿添喜不久，你们二人拜拜婕妤便走就是，不宜在这儿久待。”

灵犀亦流泪道：“娘娘让奴婢二人前来致哀，守丧，充容娘娘如此说，可否准许奴婢在此举哀，然后再走？也算是全了我们娘娘对婕妤的一片心意。”

充容一挥手，回过头去，轻声道：“也好。”

说罢，与卫才人、龚采女等跪在右侧，望着殿内的布置，不住地流泪。胡充容想起了与萧婕妤拌嘴的一幕幕，还有向长公主等人“揭发”萧婕妤时的场景，悔从心中来的同时多了几分担忧，她认为，年轻气盛的萧婕妤暴毙而亡的原因只能是有人刺激了她，故意让她去死，而这个人只能是一直看萧婕妤不顺眼的刘昭仪了——她亦得罪过刘昭仪，胡充容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萧婕妤出身世家大族尚且落得惨死宫中的下场，她——

龚采女则怜惜萧婕妤年轻早逝，未能将世间鲜艳明媚的事物看个够便走了，与其十分喜爱的李长吉一样早早去了，听慎行殿的宫女说萧婕妤被发现倒地而亡时怀中仍抱着李长吉的诗集，那是她们三个之前送去的，这也算是婕妤人生中最后时刻唯一的安慰了吧，可以抱着最爱的东西离开尘世，往生的时候也该是带着笑容，没有悔恨了。

卫才人眼眶红肿，已经哭过很多次了，跪坐在婕妤的灵前，实在是没有力气流泪了，空洞无神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停灵的大殿，每一个人都哭得震天动地，大都没有真情实感，眼泪都不舍得流，真正流泪的只有几个人而已，流泪的人当中有几滴是为婕妤而流呢？

灵犀与訾尘是真真切切地痛哭一遍又一遍，其中当然有对萧婕妤早逝的感伤，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前途未卜的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