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尘望着满面惭色的紫鸢，流着眼泪要说些什么，却被从殿内走出的玉姿打断。

玉姿疾步上前，见訾尘和紫鸢仍然亲近，不由得怒火中烧，怒视着訾尘和紫鸢，将訾尘拉到一边，道：“你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要走，不是因为她有羞愧之心，自知之明，而是要赶着去向主公请赏，在楚国十几年，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得到的钱财足够后半辈子生活了——訾尘，你也要清醒了，我们和她不是一路人，话说不到一块去，她不是你的那个照顾你爱护你的紫鸢姐姐了，她是罪大恶极的罪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为了得到别人的信任，就对别人无止境的好——然后，就杀了你！”

又对紫鸢厉声道：“你要走，便走，不要再做停留了，你假惺惺的样子令人厌恶！”玉姿转过脸去，将还频频回头望着紫鸢的訾尘拉进殿内，重重地关上了殿门，期间没有再看紫鸢一眼。

听到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紫鸢身子一凛，仿若大梦初醒，双目迷离，只觉得四周景物渐渐模糊，闭眼之后重新睁开，所处之地寂静无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紫鸢怔怔看着安处殿的殿门好一会，确认了殿门不会重新为她敞开之后，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这场大梦，到了该醒的时候，她也不用再作为紫鸢活着了，可以做回原来的燕国黎阳少女黄莺儿了，只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到十几年前了。

訾尘被玉姿“抓”进殿内，心思全在殿外的紫鸢身上，几次三番想要开门出去，都被玉姿制止了——玉姿疾声厉色，大变模样，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乐艺被吓得在一旁连连低头，不敢看着这位平日里温柔的玉姿姐姐。

“訾尘，你也太糊涂了，事到如今，也不分事情轻重，只按心中好恶行事——紫鸢是和你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但她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她是个十足的坏人，以前所有的好，都是她的伪装，你不要看不清事实，你所喜欢的紫鸢，不过都是她的伪装，她真正的面目是如此可怕，是要我们都死，要楚人都死，楚国灭亡！你若是还不清醒，我就用银针扎你，直到你清醒为止！”玉姿怒不可遏，说话之间还挥舞着拳头。

“玉姿，你就如此恨紫鸢吗？她并没有做什么直接伤害公主和我们的事情，相反，她一直尽心尽力保护公主，在下城，若不是有紫鸢在，公主，还有你玉姿，还能毫发无伤走出下城吗？紫鸢她一定没有做那些事情，她一个宫女怎会有那些通天的本领？她一定是有不能告诉人的苦衷，为他人蒙冤也未可知啊——紫鸢和咱们一起过了那么多年，若是伪装，十几年如何能伪装？紫鸢她虽是燕人，但一定是个顶好的燕人！燕人之中有好有坏，玉姿你还救过许多燕人呢，燕人十恶不赦，你救了十恶不赦的人，你岂不是十恶不赦？”訾尘道。

玉姿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恨她！她作为间者在长安十几年，也泄密了十几年，因为她的泄密，将士们节节败退，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不少勋贵投敌叛国，城中谣言一年猛于一年，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全由她一个人完成，但身在长安的她是众多燕人间者中的一个，她若是没有参与进来，才是真正见了鬼——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死了那么多的百姓，丢了那么多的土地，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还在这里为她开脱，你与他们何异？你说我也救了不少燕人，但我救的燕人都是穷苦可怜的人，他们被卖进皇宫，做着最重的活，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他们可没有参与过紫鸢做的事情——燕人是有好有坏，可紫鸢一定是坏的燕人！”

訾尘还想为紫鸢说几句，摇摇头道：“紫鸢一定有所苦衷——紫鸢做了这些事情，就是坏人吗？公主与你我想要做的事情不也是如此吗，我们也都是坏人吗？玉姿你一定不承认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玉姿觉得訾尘真是没有救了，冷冷道：“我若是燕人，定然觉得紫鸢没有错，还会觉得紫鸢是个了不起的人，可我不是燕人，不会觉得紫鸢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只觉得她是个可怕的女人——而且，我现在觉得你也很有问题，表现的如此不正常，你是否和紫鸢一样都是燕人？”

訾尘无奈地摇摇头，道：“怎么可能？玉姿你不要疑神疑鬼。”

玉姿道：“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你太让我心寒，我不得不如此想——也只有和紫鸢一样都是燕人，才会过分体谅紫鸢，才会‘理解’紫鸢，若是个正常的楚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怎能不愤慨？你不是燕人，但现在却有着和燕人一样的可恶。”

殿门打开，失魂落魄的灵犀出现在玉姿和訾尘面前——两人立马闭嘴，都看向灵犀，玉姿首先上前，关切问道：“公主还好吗？今日遭了如此大罪，可是很难过了。”

灵犀叹道：“娘娘一切都好，你们也不要再大声嚷嚷了，吵得人心烦意乱——乐艺，将纸墨笔砚取来，伺候娘娘书写。”

乐艺忙答应着将笔墨纸砚取来，和灵犀一同进入内殿服侍素修书写，訾尘和玉姿两人则在殿外，互相看不顺眼，分列两边，不肯说一句话，都宁愿望着地发呆，也不愿看彼此一眼。

灵犀和乐艺将素修扶起，武思远负责将笔墨纸砚备好，放在桌上。

灵犀充满忧虑地望着素修，低声问道：“您真的要写吗？”

素修用笔蘸了蘸墨，聚精会神写着寄往长安的信，不一会儿，便写完了，素修举起纸张看了看，眼眸微转，伤感道：“我若不写，只怕会一直被燕后折磨——她要我写，我便写给她看，写出的几行字并不能代表我全部的心意，这几行字是苍白脆弱的，不会有什么力量，陛下一定会懂得字里行间之外的意思，更会明白我的心——我并没有忘记故国，也没有忘记自己是楚人，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