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觉得很是好笑，道：“婕妤又夸大其词了，哪里有狼人和狼母了？”

萧婕妤道：“才人好事多，这就忘了以前吃过的苦了？我听说以前才人可是在昭仪那里吃了些苦头的——荷风水榭那个吓人的夜晚，才人这就忘记了？若是换做我，我做梦也会记住昭仪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素修摇头，云淡风轻道：“那是我触怒了昭仪，昭仪才发火的，这两年来，昭仪可是从未苛责过我，可见昭仪不是那种无理的人，况且昭仪出身名门，不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昭仪不过是严厉了些，对待事情和人都严苛了些，便传出了不好的名声，事实上，我们都错了昭仪也未可知啊。”

萧婕妤笑道：“此处隔墙并没有耳朵，才人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咱们说咱们的，就是让昭仪的人听去了又有何下场？我想，昭仪并不是不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里说她——昭仪脾气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到了你的嘴里，竟成了优点，你的脾气可真好啊，也是，昭仪并没有欺负到你的头上，你自然要说昭仪不错，就像王皇后对你很好，屡次单独召见你，你对王皇后不也很是满意吗？皇后对你也好，每次的赏赐都少不了你的——才人命好，出身高贵的皇族，嫁到了这里，不但深得圣宠，还和中宫的关系很是融洽，这是多少人都做不来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像是水到渠成一样，那样容易，若是我的妹妹萧妃有你这样讨人喜欢的地方，昭仪就不会那般对她，当众让她难堪，还要让平王抛弃她，可惜我的妹妹自小只学了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没有学如何做一个令人满意，八面玲珑的人。”

素修听出了萧婕妤话中的讽刺意味，心里也是稍稍刺痛，但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和听不出来意思的样子，道：“一个人的性情难以扭转，只要保持本心，不忘初衷，无论何人都是惹人喜欢的。”

萧婕妤叹道：“直来直去的人哪里有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人惹人怜爱呢？才人，如果你也像我妹妹那样在陛下面前做些陛下讨厌的事情，在皇后面前说些她不爱听的事情，才人认为自己还会有今日的好日子吗？拥有再好的容颜也经不起折腾，老是做别人讨厌的事情，就会成为别人讨厌的人，从而在别人的心里大打折扣，除之后快——我和妹妹同出一个萧，她嫁给了平王，我进了大明宫，我们姐妹怎么都绕不开刘昭仪这个人——昭仪讨厌我，也不喜欢我妹妹，我也不喜欢昭仪，但在大明宫里的我并没有完完全全地得罪昭仪，我有时还要说几句奉承的话，让昭仪高兴，我知道，在这里你想要安稳的过，就得奴颜婢膝一些——就像才人现在这样，才人如此低眉顺目的样子实在令人想象不到这曾是一国的公主——才人很聪明，我也和才人做的差不多，所以昭仪和皇后才没有明显出现出来讨厌，可我妹妹只知道直言，却不知道有人不喜欢直言，恰切离她最近的婆婆刘昭仪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没有避开她，反而全力撞上了昭仪，看似壮烈实则愚蠢——

她得不到什么，却付出了太多——【平王回来以后，只怕昭仪要怂恿平王与她和离了，如果事情成功，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父亲本来就不同意她嫁给平王，只因为平王和她在灯会上一见如故，才被迫答应了，父亲见多识广，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妹妹不听忠言，只记得多年以前孝德公主与艾郎的美好故事，认为自己和平王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佳偶，浑然忘了平王家里的厉害母亲，可怜我的妹妹，进了门之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才人应该记得昭仪在东宫时什么样的嘴脸，也可以看到昭仪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知道萧妃过得如何不好了，我若是她，等到平王回来，我先找个由头提出和离，彻底与他们母子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不然，我的后几十年也过不好，至少在昭仪去世之前我是过不好的。”

素修带着一些嗔怪的语气，缓缓道：“婕妤说话总像嘴上没个把门的，婕妤是在这里与我说了，就不怕我转身去告诉皇后，告诉昭仪吗？”

萧婕妤笑道：“才人若是会告诉皇后和昭仪，早就去了，哪里会等到今日？还有，我敢打赌，就算才人去告诉了皇后和昭仪，她们二人也不会那我怎么样——因为她们可能都不会相信才人，我平日里对她们也是毕恭毕敬，她们不会把我怎样，还有，才人和皇后再亲近，也没有我和皇后亲近——皇后的姑姑是柳相的妻子，而我的姑姑则是柳相之弟的妻子，我的胞兄和从弟娶得都是王家的女儿，论起来，我和皇后还是很亲的，至少在我们这几辈里算，还不是太远。”

“这便是你有恃无恐的理由吗？”素修直觉得心惊，幸好没有在萧婕妤面前过多的流露出对于王皇后和刘昭仪的不满，一直都是顺着萧婕妤的话说，倒是让素修在冥冥之中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素修庆幸不已。

萧婕妤看着素修，苦笑了一声，道：“安分守己才是我有恃无恐的理由——我没有作恶，更没有兴风作浪，伤害大明宫中的人，我做的事不过是伤春悲秋，怀金悼玉，在她们看来是一场无病呻吟而已，当个笑话看，我做的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是人就会有牢骚，就会抱怨，大明宫中的律例再严，也不会让我因言获罪吧——我和皇后与昭仪都有姻亲关系，但这并不是我可以无理取闹的理由——我们几家是世代的亲戚，可该翻脸时还是会翻脸，会互相讨厌，亲戚不亲，只有戚戚了。”

素修顿时明白了，平城内的大家族都以联姻的方式互相保存，然而内部的裂痕不是几桩婚事就可以弥合的，众人都有猜疑之心，尽管互有姻亲关系，但都不是很在意——素修想，还不知道这是稀释了多少年的姻亲关系了，他们早就已经将这些视为过眼浮云，不很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