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面对着宸妃，恳切道：“娘娘不应当有这样的想法——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因为有了您这样好的母亲，才会有如今啊——娘娘您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您给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娘娘您从不喜欢与人相争，为人平和，这些年来从未与人结过冤仇，一直尽心尽力地抚养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奴婢想着，和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会很感激娘娘的——而且奴婢私心以为，即使和妃娘娘还在这世上，就以和妃娘娘宁折不弯的性子来看，只怕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过得还不如现在好呢。

娘娘，您该放宽心的就应该放宽心了——奴婢还有句话，一定要告诉娘娘——否则奴婢憋在心内实在难受——娘娘您并不是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的亲生母亲，抚养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至今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您也应该歇一歇了——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已经长成大人了，您作为养母，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放手了——晋王殿下是个男儿，天资聪颖，日后的前程大着呢，而且陛下也必定会重视晋王殿下，这晋王殿下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左右都有陛下呢。

郗国公主的情况也是如此——您是郗国公主的养母，将她养成大人后，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交给皇后殿下操心，皇后殿下不管，或是不用心的话，还有陛下呢——陛下的女儿虽然很多，但郗国公主的生母和妃赵氏是和陛下生母同一个宗族的，陛下怎么会将公主弃之不理呢，更何况陛下非常喜欢公主们，对各位公主比对殿下们都要好呢。

所以，娘娘，您身体本来就很不好，不应该再去为已经长成大人，可以独当一面的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操心了——您也应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您的身体好了，您才有空闲去操心晋王殿下和郗国公主的事情啊。”

宸妃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在娘的心中，孩子再大，再能够独当一面，娘心中的牵挂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佐儿现在长大了，可以为他的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我的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心——我替他的前途大好而高兴，我为他要面对诸多困难而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相处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待他如亲生，他也孝顺如我真正的儿女一般，——佐儿现在开府了进宫的次数也少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这是娘的天性，不去想，也会浮现在脑海中——就像我的倬儿一样，他已经娶妻生子好多年了，如今也慢慢向而立之年迈进，是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了，可我的心里也还在为他担心，他每次进宫，我都是把能说的都说给他听，把可以给他的都给他，就是怕他像我的优儿和修儿一样突然离开我。

我现在是信了，人有旦夕祸福，这些都是天注定的，不会因为你的出生的高低贵贱而轻易改变——所以，我就想着能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在我还算硬朗的日子里，将儿女们的事情都办得妥妥贴贴，没有遗憾，不然，哪天灾难一来，谁都无能为力了。”

青萍道：“娘娘的心，奴婢知道，可娘娘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慢慢来的，强求不得，娘娘为殿下和公主的心是好的，可也要适度才是，不然殿下和公主也会觉得很有负罪感——他们一定也不会想看到因为他们的事情，让娘娘您变得忧心忡忡，整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啊，所以，娘娘，为了自己，也为了殿下和公主们，答应奴婢，以后可以想这些，但不要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和妃娘娘在暗地里也会襄助娘娘的，娘娘并不是孤身一人啊——而且，在陛下的心里，现在只有娘娘是首位的，王皇后也要处于下风——毕竟，您是陪伴陛下最久的人，也是陛下真正的发妻啊。”

听到“发妻”二字，宸妃的眼神变得一会柔和一会凌厉——是啊，当年她嫁给李曜，夫妻和睦，年少情深的李曜也曾为她许下此生“不会有异生之子”的诺言，她是先皇武宗陛下亲封的越王妃，但彩云易散琉璃脆，李曜的诺言一去不复返，李曜为了得到机遇与荣宠，将联姻视为一大手段，往后十年间，不断地有新人进入越王府，而她也在为李曜生下长子后，“自愿”将越王妃的位子让给了少女王氏——那时候的王皇后的身份是王国公家的四姑娘，很得武宗皇帝的恩宠，王四姑娘心气很高，偏偏就看上了越王李曜，李曜也受宠若惊，不断追求王四姑娘，最后终于将王四姑娘娶回了越王府。

面对李曜的恳求和王四姑娘明里暗里的敲打，艾氏强忍着伤心将越王妃的位子让了出来，也将正房让了出来——从搬出正房的那一刻起，艾氏对于李曜的感情越来越淡——艾氏有时候都不想看到李曜那张脸了——长的是好看，可也很是凉薄。

宸妃揉揉眼睛，努力振作起来，道：“是啊，我是陛下的发妻——我的陛下的婚礼曾是平城内最热闹，最恢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没有忘记他的老妻，还顾忌老妻，照顾老妻，我又有什么好绝望的呢？佐儿和郗国有我一日，就不会有事，我不在了，他们也是陛下的骨血，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不会有事的——我老了，想事情也不周到，处处都觉得不对，想哭——人老了，这心也软了，也想多虑了。”

宸妃又絮絮地跟青萍说了好一会话，忽然有侍女进来通报道：“卫才人来拜见娘娘了，又是一脸的泪痕呢，不知道又要来烦娘娘什么事了。”

宸妃皱了皱眉，道：“卫才人轻易不会哭，既然哭了，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且让她先在殿外稍后，说我正在休息，一定要好些与她说。”

侍女答应着去了，让卫才人稍等片刻。

青萍看着宸妃，道：“不知道卫才人又有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