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贵妃在内殿听到郗国公主的一番话，好看的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抱着女儿慧娴的手也青筋暴起，目露凶光——被郗国公主吐血吓到的平阳公主在一旁瑟瑟发抖，丝毫没有精力去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平阳公主李慧娴紧紧依偎着母亲成贵妃，成贵妃轻轻用手拍了一阵女儿，道：“你今个儿是来给你姐姐送礼的，如今送完了礼，便跟为娘一道回去吧——你慢点走，跟在为娘身后，临走之前，与宸妃娘娘行礼道别，还要和你姐姐说声——你姐姐她是个怪人，没有礼数，大吼大叫，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你不能跟她学。”

平阳公主点了点头，想到刚才郗国公主吐血是还有些害怕，但听了母亲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决意照办。

成贵妃携着女儿平阳公主李慧娴缓缓走出内殿，母女二人都睥睨着还跌坐在地上的宸妃与郗国公主——只见宸妃哀伤地搂着郗国公主的脖子，而郗国公主两眼无神，眼角挂泪，直望着殿内的帘幔，没有言语，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

成贵妃笑着向宸妃行了礼，道：“慧师今个儿身体不舒服，我也就不在这里了，改日再来看姐姐。”又跟女儿慧娴道：“你快些和你姐姐行礼道别，改日再来找姐姐玩耍。”

慧娴小心翼翼地上前，蹲在地上，望着郗国公主的双眼，慢慢道：“姐姐，妹妹先走了，改日再来找姐姐玩耍，姐姐可不要嫌弃妹妹，不跟妹妹玩耍啊——妹妹那里还有好些好玩的，一定带来给姐姐，听说姐姐也有很多好玩的，也一定要给妹妹——”

郗国公主并没有领平阳公主的好心好意，任凭平阳公主在一边滔滔不绝，她只不予理睬，平阳公主说完后没有得到郗国公主与宸妃的回应，静默了一会，默默地回到母亲成贵妃的身边。

成贵妃不再管宸妃与郗国公主情绪如何，便领着女儿慧娴大步离去了。

见成贵妃出了们，一直蹲在郗国公主身侧的春曲站了起来，倚着门朝成贵妃与平阳公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宸妃搂着郗国公主的胳膊也渐渐酸麻，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宸妃看着郗国公主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地想起昔日精神十足，谈笑风生的和妃赵氏了——当年宸妃与小七岁的和妃赵氏是很好的姐妹——由于两家是世家，两百年来都是联姻的关系，两人从小就很有情分——宸妃流泪回想着自己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嫁给了赵皇后的长子——十三岁的越王李曜，出嫁之时，小赵氏几乎流干了眼泪——再到后来，越王李曜被贬离开京城，在艾氏与越王李曜的处境很是危急的时候，小赵氏不顾一切的反对，毅然帮助越王府，还连累了哥哥们的前途——小赵氏没有任何怨言，最后也是因为艾氏在越王府，小赵氏也嫁给了越王，两人才终于又在一起了。

宸妃记得那段日子很辛苦又很幸福——小赵氏来到越王府后，越王府开始慢慢转运了，越王渐渐得到了重用，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这时，小李佐和小慧师也来到人世间，可惜几年之后，小赵氏因病逝世，宸妃艾氏也失去了不是亲生姐妹却胜似亲生姐妹的一生知己——

宸妃艾氏那时候的身子也不太好，但为了小赵氏的孩子不被人欺侮，还是毅然担起了照顾小李佐和小慧师的重担——这也加重了宸妃艾氏的病情，紧接着，宸妃艾氏的儿子李修和李优也相继死去——双重打击更加摧垮了宸妃的精神，宸妃艾氏开始不与外人接触，连李曜都不想再见了。

如此到了天业年间，已经无欲无求的宸妃艾氏对李曜没有忘记小赵氏的行为感到了几分欣慰——李曜没有忘记小赵氏当年的奋不顾身，给了小赵氏仅次于皇后的位分——是和宸妃艾氏一样的地位——在燕国，皇后之下，就是宸妃与和妃——李曜将两个很是尊贵的名号给了两个一起长大，一起度过很多困难的小姐妹，宸妃艾氏也很是感激李曜的用心——如此一来，她又可以和小赵氏并肩而立，俯瞰风景了。

好姐妹小赵氏有了尊贵的位分，赵家人也逐渐离开了是是与非非，过上了比武宗皇帝在世时还要安稳的生活，宸妃艾氏也就只剩下两件心事未了——晋王李佐的前程和郗国公主李慧师的婚姻大事。

生老病死是宸妃艾氏不想面对的一个话题，但人拗不过上天，也拗不过鬼神，宸妃艾氏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宸妃不喜欢吃汤药，身体也更难好转，所以宸妃更加焦急于晋王李佐和郗国公主李慧师的人生大事——宸妃艾氏也不想晋王李佐日后能身居高位，当上太子，也不想郗国公主能嫁个最显赫的人，只求他们一生平安，不要像自己惨死的儿子——宸妃的两个儿子李修和李优都死于乱贼之手，这是宸妃痛恨乱贼的最重要的原因——此后，宸妃一听到有人兴兵作乱，就咬牙切齿，连续几个日夜都睡不着觉。

李佐被李曜封为晋王，已经出宫开府，独立门户了，算是正式开始了他的远大前程，可在外人看来有些痴傻的郗国公主，宸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郗国公主的名声不好——痴痴呆呆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平城内外好多年，世家子弟显然不会考虑郗国公主，除了世家子弟以外，在宸妃心里认为没有人能匹配得上郗国公主李慧师了——慧师虽然有些傻傻的，但身份高贵，样貌不俗，不在世家子弟之中遴选，恐怕天下就没有合适的高门子弟可以入得宸妃的法眼了。

宸妃想着自己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能够伸手够到的岁月已然不多了，如果在这期间，她没有能够为郗国公主定下一门好亲事，为晋王李佐谋一个安稳的将来的话，她是无法原谅自己的，也没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早死的小姐妹——赵湘施。

宸妃抱着虚弱无言的郗国公主，泪也流不出了，只是低着头悲伤地看着郗国公主，道：“我的儿——你快些好起来吧——也让你娘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歇——你病了这些年了，别人都说你难以好了，阿娘却不这样认为——阿娘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你还会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乖巧——阿娘知道你心里苦，阿娘心里何尝不是这样？你若能明白很多事情，便好起来吧，和阿娘一道面对这许多危难——阿娘虽有你哥哥姐姐在一旁说话排解心中烦闷，但阿娘更想和你一道说说真实的心里话——你便成全阿娘，快些好起来吧——阿娘知道你的苦衷，你的绝望，你不要怕，阿娘永远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