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许久未进后宫，朝堂之事一直牵着他的心，后宫中刚刚降生的小女儿池阳公主慧元也让他念念不忘，几次三番去安处殿，是为了见见美人，更是为了见见多日不见的女儿。

李曜前几次来的时候，慧元总是在睡觉，李曜听素修说，慧元一生下就很爱睡觉，她日夜守在安处殿里，见到的慧元大都是在沉睡中，仿佛永远睡不够，更何况李曜来的这几次了。

不过，李曜今日却有着十足的好运气，女儿慧元没有入睡，而是乖乖的由母亲素修抱在怀里，眼睛有神的望着周遭的人。

李曜今日来安处殿时，正好是素修抱着刚刚醒来的女儿在殿门前嬉笑的时候，一众侍女们围绕着素修和其怀中的小公主，笑语连连，李曜远远望着那一派祥和自然的情景，不由得想起了三年以前在荷风水榭的那个夜晚——那个晚上静谧美好，流萤如星，整个水榭之中都是笑声和追逐声，令人动容极了。

如今，那晚在荷风水榭中的人已经不完整了，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但似乎并没有影响这群楚人的好心情，她们似乎并不在乎多了谁，还是少了谁。

和在荷风水榭那晚一样，李曜先是静悄悄的围观她们抱着自己的女儿，从众人之间的空隙间，李曜看见，比刚来燕国时要变得沉稳了的素修正笑着抱着慧元，脸也贴在了慧元的耳畔，小小的慧元似乎也在回应着众人的笑语，连连笑着，眼中的神采越发明显。

也许是和李曜当了两三年的夫妻，素修也和李曜有了些心灵感应，素修在殿门前抱着女儿慧元和众人嬉笑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似平常自然，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十有八九是李曜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她。

果不其然，在素修悄悄命众人退散，各做各的活计，只留了灵犀一人在跟前时，李曜便带着内侍李龁出现在了素修及女儿慧元的面前。

李曜面容随和，一见到素修首先免了她的行礼，紧接着就是亲自抱着女儿，眼中满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爱。李曜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子女，但向来爱子女如命的他还是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出世的子女，从不因为其母亲地位的高低，恩宠的多少，来看做对待孩子的标准。

幼时受过父亲冷遇，没有得到多少关爱的李曜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在将来自己当了父亲的时候，一定要一视同仁，不能有太过分的偏颇。

李曜深知爱对子女意味着什么，所以对每一个子女，他都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从好的方面来说，他是一个不忍心子女重蹈自己覆辙，成为一生充满怨恨的人，从阴暗的方面来说，他更不希望有谁成为第二个自己——因为没有关爱，没有重视，索性将所有不关爱他的人统统铲除掉。他已经给子女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更不能一碗水端不平，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李曜怜爱的看着女儿，嘴里不停地说着话，道：“有没有听你娘的话？有没有长大？有没有——”李曜嘴里连续不断地说着好多话，素修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曜，有些惊奇，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父女之爱。

跟着李曜一同前来的内侍李龁也在不断附和着李曜，“公主一看就是美人坯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长相，等到陛下下一次再来，公主保不齐都会跑出来迎接陛下了呢。”

素修在心里想着，也许这五品的内侍省的内侍李龁的话说的并没有错——等到下次李曜再来之时，只恐怕这安处殿门前的梨花也要凋谢了，女儿慧元自然会比现在懂事许多——因为那时女儿已经长大，日子也不知道回过到哪一天了。

在李曜没有来的这段日子里，素修得到了难得的清静，但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李曜终日不踏进后宫，她就见不到李曜，就无法走进李曜的心房，也无法靠近李曜，那么就无法完成陛下与楚人交予她的任务——她已经来到了燕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可接下来该如何走，是一道不小的难题，素修感觉到了李曜的与众不同，他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皇帝，他不是一个凡夫俗子，不是一个只知道贪图享受的人，相反地，李曜比她们楚国的皇帝要懂得“励精图治”这四个字的意思，而且要做的更好。

如果不是因为素修本人是楚人，有着和燕人不可一二言语就能说清的仇恨，素修都要承认眼前的李曜是难得的明君，史书工笔所记载的能干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李曜抱着女儿慧元好一会，抱着女儿慧元看了看近处的梨花，又将女儿慧元放在肩头上，让女儿慧元可以眺望远方。可惜女儿太小，很是怕高，一坐上父亲的肩头，就吓得哇哇直哭，素修见状也敢忙回过神来，从李曜的怀中接过女儿慧元，不断的哄着。

有了母亲的爱抚与安慰，慧元很快就破涕为笑了，李曜看着女儿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是假装的，不是勉强才笑出来的，是出自李曜内心的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笑过了。

李曜每日面对的是数不尽的虚伪与欺诈，所以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笑容中也都包含了不同层次的假意，但面对着子女时，李曜很少是违心的说笑，尤其是面对着像女儿慧元，儿子李仰这一类还未长成人的子女，就更加是只有怜爱了。

看到素修将女儿慧元哄得不哭不闹了，李曜才凑上前，一手搭在素修的肩上，一手轻轻捏着女儿慧元的脸蛋，慢慢地上前，将安处殿前的母女二人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李曜已经很久没有抱过素修了，连日来的疲累与不省心的大臣，让他筋疲力尽，此时，唯有他喜欢的人才能让他觉得舒心安适。

他来到后宫找的第一个人是素修，也全不因为素修是他最喜欢的新宠，更因为在素修身边他可以得到难得的清静——素修来自万里之遥的楚国，身份敏感，不会多说一些话，不像那些出身于燕国本土世家大族的后妃，李曜每次一到她们那里，听到的最多的不是奉承，也不是风流话，她们说得最多的，做的最多就是为她们的家人牟利，探听朝野之中的动向。

李曜最是烦这样的行为，这时，唯有素修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