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老人是谁——胃口好的简直不像正常人类，按理说，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备受瞩目，但他却比乔伊还要神秘。

至少在登车时，乔伊还有泰勒小姐、艾薇陪同，但老人如同幽灵一般，始终独行。

“侍应生，一份烤肉卷，哦不对，两份烤肉卷吧，再来一杯热牛奶。”

一直保持微笑的侍者不再矜持，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不是卫兵客串的西贝货，时刻谨记职业素养。

坐在老人对面的乔伊想要掩面离去，生怕被旁人误解。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乔伊选择留下来观望。

餐桌上，堆积如山的餐盒确实引人注目。

“他是猪猡吗？”

“壮的不像正常人类！”

“要是再年轻十岁，他会不会连桌子都啃？”

“坐在老家伙身旁的青年，会是他孙子吗？”

“长得不像……”

“生病了？暴食症？”

女孩们悄声议论着，她们已经在尽力压低声音了，但是五感经过神之血强化的乔伊，依旧能听清那些窃窃私语。

他挪了挪椅子，将身体向后仰，仿佛这么做就能划清自己与老人间的界限。

事实上，刚刚在卧室时，约翰·韦伯是吃过早餐的，并且分量不轻：两盒牛肉罐头、五块干酪。

但是，他确信即便吃完餐盘里剩下的两份烤肉卷，身体也只是处于半饱状态。

到底是什么东西？

绝对不是多虑！

直到现在，老人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勉强之色，就像习以为常一样。

不害怕引起猜测？

亦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隐患？

乔伊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打量老人：“您不怕将胃囊撑爆吗？”

可惜，约翰正忙着享用油腻的烤肉卷，没空搭理旁人。

“再这么吃下去，会把内务部的官员招惹过来……”乔伊摩挲起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您到底是什么东西？”

“约翰·韦伯，世袭伯爵。”他似乎知道乔伊在怀疑自己，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出家族纹章。

盾状形制，说明韦伯家族是基于世俗王权的武士阶层。然后是盾牌上的染血公牛，代表着他的祖先效忠于某个以公牛为图腾的国家。最后，雕刻在盾牌边缘的浅绿色藤蔓，象征神权，大概是韦伯家族的始祖受到过来自教会的青睐，在身份最显赫时曾担任圣盾骑士。

当然，对贵族史一无所知的乔伊，不可能通过家徽，快速分析出老人的出身。

“阁下，您需要看医生吗？”

认出这个徽章的瞬间，劳拉立刻停住了脚步，走到乔伊身旁。

“不用，你可以当它是一种遗传病，韦伯家族的先辈们与我一样。”

用湿巾擦了擦黏在手上的油污，老人露出善意的笑容，慢慢品尝着牛奶。

坐在周围观望的女孩，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她们当中有人想起了一个怪诞的故事。

北方神话史《萨迦》，其中一个篇章就是以老人的家族史为蓝本，杜撰出来的：

结束成年仪式后，英雄曼尼在众人的哀求下，以惊人的勇气干掉了肆虐南海岸的巨龙。传说中，他先用绘满符文的盾牌阻挡龙炎，又用一柄粗粝的盾刀折断恶龙的双翼，最后死于教会发动的“东征圣战”。临终前，他的最后一件功绩就是弑神，屠灭了东方一尊自称“暴食者”的伪神。

此后，韦伯家族的每一位直系继承人都被世人尊称为曼尼。

“我尽量控制食量了，但还是不小心吓到她们……”

说着，老人瞥了一眼聚在门外指指点点的“观众”，不以为意地剔着牙齿。

根据某些家族记录下来的“真实内情”，曼尼受到了来自伪神的诅咒，必须依靠不断进食来维持生命。

并且传说中，死在曼尼盾刀下的伪神，没有真正消亡，而是化为一道石柱，盘踞在东方某个地下溶洞中，等待正确的时机，完成复仇。

不过，可信度实在不高。要是真将神话中的事件当作史实，那么普通人类还不如想办法自杀呢。毕竟枪械、火炮的威力再怎么大，也无法涉及某些禁忌领域，比如：永生、魂灵、时空……

当然，也有比较可信的相关记录：因为大量进食，韦伯家族的每一代家主都力大无穷，经常举着巨盾冲锋在前，将大片敌人驱赶到绝境，只求欣赏他们苦苦哀求的丑态。

令人唏嘘的是，曾在北方神话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韦伯家族，已经销声匿迹了近一百年。那时人们还沐浴在教会的落日余晖中，最初高举旗帜、反抗神权的起义者，极有可能还未出生。

“抱歉，打扰您享用早餐了。”内务部官员约瑟夫走到老人身后，亲自端着一盘甜点。

闻讯而来的贵妇人商量着如何向伯爵先生致歉，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曼尼”，竟然留下来了后代传承。

原先打定主意看戏的乔伊，这时也意识到老人的身份非同寻常。

女孩们的眼神，从不屑到好奇，再到敬畏；不明真相的侍应生，跟在内务部官员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老人。

没人比约瑟夫更了解这一代曼尼，他活了至少100年，最初的那批起义者曾亲眼见证过老人屠杀巨龙。

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在他面前，放低姿态是理所应当的。先不谈曼尼掌握的伟力，光是他的年龄，就足以当作神迹写入医学史。

昨天拿到登车名录时，约瑟夫只当是有人浑水摸鱼，冒充韦伯家族的名号，想办法混进了逃难的列车。

结果经过确认，老人确实是“曼尼”本人。

只是凭他的力量，需要逃难吗？这位在年轻时，可是敢于屠杀巨龙的伟大存在。

约瑟夫看过一份来自“组织分析总局”的内部资料，上面宣称曼尼当年屠杀的，是大陆上最后一头为世人所知的巨龙。

在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龙类出没的传言。

近乎神明的身躯化为腐朽了？

敢于屠龙的勇气消耗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