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书房点了一盏明灯，当朱高炽赶到书房的时候白白服已经等了一阵儿时间了，当朱高炽推门而进，他的眉宇之间仍有着淡淡的愁容。

“白服，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可是父皇又来宣召我入宫？”

朱高炽一路走来便胡思乱想，白服每次半夜三更地将自己叫起来，几乎都是父皇那边有些什么事情。

“太子，成和公主自尽了，皇宫里早就炸翻天了。”白服低声说道，“圣孙让我偷偷跑过来告诉你一声。”

“自尽了？”

朱高炽觉得这真是生下来听到的最骇人的消息，以成和的性格，就算是被人抓去当俘虏都不可能会自尽。再说了，她现在即将出嫁，成为西域里最受人尊崇的王后。

怎么会自尽呢！

“成和这般年纪就红颜逝去，父皇他还好吗？”朱高炽只是觉得她死了有些可惜，毕竟是一条生命，但是他十分挂心的是父皇的身体。

白发送黑发，父皇就算是个再铁石心肠的英雄，他也是个白发苍苍的父亲。

“还好，宫女发现的及时，救下来了。”

白服见朱高炽眸子里尽是遗憾和担忧，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全，便赶忙补充道。

朱高炽的心刚才还紧绷着，听了白服的补充之后便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良久，他缓缓道：“白服，你以后说话别那么吓人，我还真的以为成和没了呢。”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抬眸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成和选择自尽？”

“属下不知。”

白服想了想，又道：“只不过现在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听圣孙说，好像是与汉王有关，但是汉王却很无辜，两个人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

朱高炽微微皱眉，“吵得不可开交？”

“应该说……成和公主一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汉王都没有理她，她自己不依不饶地拉着汉王不让他走，让在场的侍卫和宫女都看了笑话，圣孙在一旁劝架，差点被成和的侍女误伤。”

“打起来了？那基儿有没有事？”

朱高炽听说朱瞻基差点被误伤，立刻心下一紧，自己都没有舍得动过基儿一个手指头，怎么能容许一个丫头碰？

“没事，圣孙向来很有眼力劲儿，躲了过去。但是汉王就惨了，他不愿意和成和计较，任她说三道四，但成和公主反而来了劲，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先皇后，还不是什么好话……”

“她都说我母后什么了？”

朱高炽已经没有了通常的温柔，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眼神和语气简直和汉王如出一辙。

白服略微顿了顿，“属下没听清，反正汉王很生气，一把将她甩开。成和公主便说汉王打她，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却忙着出征的事情，没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儿。大家就各自散开了。”

朱高炽点点头，白服说是没有听清成和所侮辱母亲的话，而是怕他复述了之后让自己也更加恼怒起来。

“二弟虽然脾气不好，但这次我支持他。不管刚开始是谁的错，成和侮辱我母后便是她的不对。”

“殿下说的正是，可成和公主也太泼辣了些，大家散去之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了，但不久就传来了成和公主自尽的事情。圣孙说皇上肯定不打算插手，会将烂摊子推给你收拾，慌忙叫我提前给你知会一声，好有个准备。”

白服是一路快马赶来的，他估计着要是圣孙猜得没错，皇宫里的圣旨就该传下来了。

果然，朱高炽还没有来得及再问，就听外头有锦衣卫来请自己进宫，也不说明缘由。

那个锦衣卫看到白服之后稍微愣了一下，笑道：“白大人果然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竟然快马加鞭赶来报信了。揣测圣意这种事情，您可比我们锦衣卫的人还在行。”

不知道是真的赞许还是嘲讽，白服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随着太子一同再次进宫。

坐在车马中，朱高炽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你知道成和为什么跟二弟吵了起来吗？”白服摇头，不知。

“圣孙让我告诉您，无论成和怎么闹，不要理她就是了。”

朱高炽微微闭眼，手指不断缓缓而又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会想了一下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良久，他睁开眼，又道：“还好基儿心细，让我提前知道了缘由。”

白服不解，道：“您这是何意？”

朱高炽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他大概猜到了成和为什么要跟二弟吵架了。女儿没有出阁之前，就算她是个公主，也会操心自己未来姻缘的事情。

成和所困，大概就是要出嫁到西域的事情了。

夜半三更，能在宫中走动的几乎都是巡查的侍卫了。太子所到之处皆是众人行礼，朱高炽跟着那首领锦衣卫来到了御书房。

皇帝已经不是当初叱咤战场的燕王殿下了，素来飒爽威严的龙袍下，是微微有些老态的身体。

朱高炽抬眼看了一下父皇，历经风霜的那张龙颜，后天还要再战沙场。时间一晃便是十几年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只不过父皇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仍旧未变。

总是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现在正盯着自己。

“炽儿，父皇今日急着把你召进宫里，是想趁着成和这件事情单独跟你交代几句话。”说完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成和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朱高炽点头，在父皇面前从来不敢撒谎。

皇帝摇头笑了笑，眼里全是欣慰，“是不是基儿派人通知你的？”

“是。”

“我猜也是，他知道我老了，已经没有闲工夫去处理小孩子家打闹的事情了。留在南京监国的人是你，所以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最合适的也是你。”

皇帝似乎很是舒心，他十分满意孙儿的做法，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就是我的这个宝贝孙子了。”

忽的他眯眼看了一下子朱高炽，笑意盈盈的脸便顿时一阵冰冷。这个不会施展手腕，心又太软，还不会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的儿子，他怎么看怎么烦。

“要不是基儿，你以为你能当上太子吗？”

皇帝十分遗憾，为什么基儿不是汉王所生，却偏偏是朱高炽的儿子。若不是他心心念念地将基儿当做将来的继承人般培养，太子之位，早就是汉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