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她更加没有料到的是，汉王出手竟然如此不凡。

朱高煦虽然喝得有些醉，见到宋彦铮向他发起攻击也并没有慌张，只是微微眯眼，一个转身避了过去。

宋彦铮苦在没有兵器，只有那双愤怒的拳头。

汉王浅笑，“身手还不错。”

随即，一把锋利的剑抽出，直向宋彦铮刺去。

剑光寒冷，汉王的眼神更冷。当年跟着父皇在靖难中经历过多少次大战小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怕一个连兵器都没有的对手？

第一剑，试试手，让宋彦铮躲了过去。

他笑笑，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躲了。

花奴儿一声尖叫，她看到宋彦铮大腿被刺穿，呼呼流血，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服输的神情，只是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二人目光对视，她忽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忍。

苏运看着汉王轻轻将剑收起，并没有要杀害宋彦铮的意思，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下。

“滚吧。”

朱高煦懒懒道。

宋彦铮咬咬牙，“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服你！”

“是么？那我……就杀了你？”朱高煦又将剑抽回，作势要直接劈过去。

苏运捂眼睛——这下完蛋了。

“好，是个人才。”

朱高煦笑笑，将身上的玄色袍子撕下一块儿，紧紧扎在宋彦铮腿上，“这个只能暂时止住血，你还是赶快回去医治吧。”

“你……不杀我？”

宋彦铮愣了愣，他怎么突然手下留情了？

忽的，窗外几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将寂静夜空划破，留下道道斑驳色彩，晃得人眼疼。

“时间到了。”

花奴儿独自喃喃，像是发了疯，眸子里除了惊慌之外还有一些别样的情感。

“汉王，快走。你快走！”

奇怪，还差一点儿就能成功，她竟然心软了。

“为什么要走？”汉王歪歪头，有些莫名其妙。

花奴儿顾不得解释，一把将汉王推出去，“走就是了，还问原因做什么？”

几乎是嘶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高煦看看花奴儿，那张故意模仿牡丹的脸上妆容已花，泪水和胭脂掺杂一起，眼里却尽是不舍。

既然不让问，那就不问了。

“那好，我这就走。”

他刚转身，就只听见花奴儿大声叫住他，背后一暖，她从背后抱了抱他。

“汉王……这可能是奴儿最后一次再见你”，缓了缓气，声音哽咽地有些听不清，朱高煦隐隐约约只听见花奴儿说了句“珍重”，就被硬推向门外。

正莫名其妙，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孟贤！

三弟的心腹。

他不是在北平吗，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南京来了……！

朱高煦想想花奴儿那些表情和言语，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今夜白风没有跟来，孟贤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万一交手再吃亏，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花奴儿将汉王送走，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她看看宋彦铮，还有死丫头柳妙人，“赶紧滚！”

“奴儿，你让我滚？”

宋彦铮的大腿已经不再流血，但仍然无法站起来。

两人对峙，花奴儿瞬间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

苏运见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意思在那里碍眼，就悄悄推开门走了。虽说送佛送到西，但是这两人说情话也好、仇话也罢，都不是她该听的。

花奴儿见苏运走了，也冷笑道：“你的好朋友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奴儿，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

花奴儿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问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也对，这里好像……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今晚要有变故。

“你们都出去。快些收拾东西回家去，找店家住着也行。要是再耽搁片刻，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众人摸不着头脑，好好地为何要敢她们走？

“还不快滚！”

花奴儿从抽屉里掏出所有的银票，一一分给众人，“听我的，离开玉春苑。要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收到了钱，众人立刻出去了。

至于有没有离开玉春苑，她也管不着了。

花奴儿擦擦脸上的泪，终于将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了。此刻，她忽然明白妹妹常说的：少死一个人，罪孽也少一些。

“我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她笑笑，原来救人，感觉是这么地坦荡。

“你……怎么还不走？犟死了！”她看到宋彦铮竟然还待在原地，丝毫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再不走，谁也救不了你。”

“奴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我……永远陪着你。”

他冲她笑笑，她又哭了。

“傻子。我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逗你玩儿呢。你快走吧，今晚玉春苑要出事儿，要是不走，真的就完了。”

“出事儿？那……正好，我陪你一起死，省得你黄泉路上怕黑。”

“你……你怎么了？”

花奴儿蹲下来看了看伤口，颇为愧疚。

他脸上越来越惨白，嘴唇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虽然汉王给他止住了血，但是那把剑太锋利，一旦出剑几乎是必取人命。

“你心疼我？”

他摸摸她的脸，笑了笑，“你能有一点儿心疼我，我死了也满足了。”

花奴儿哭笑不得，傻瓜，可是我不喜欢你呀……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忽然，听见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嘈杂，“着火啦，快救火……”

她一愣，怎么好好地，就着火了？

原计划出差错了？

“奴儿，你……怎么了？”宋彦铮有气无力地看着花奴儿。

他没有听见外边疯狂的叫喊声，只是看到她眸子里越来越多的焦虑不安。

“无事……”

她淡淡一笑，擦了擦泪。

怎么会着火呢……也罢，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原本她以为只要事事都听主公的，妈妈就没事，妹妹就没事。

可那只是想多了而已。

在赵王府邸，有数百个像她一样接受训练的“工具”。牡丹，妹妹，还有双双，管她什么倾国倾城，都不过是主公的一颗棋子。

她以为顺利完成任务后就可以领着妈妈和妹妹一起远走高飞，直到无意间听到孟贤吩咐王生等事成之后要将她们所有人都灭口之后，心就彻底凉了。

也罢，与其被自己人灭口，不如被这无名之火烧死。

“奴儿，是不是着火了？”

宋彦铮咳了咳，失血过多，感官有些失调。

“对，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死的吗？”

“当然。”

他搂住她，即使知道她不喜欢他，但此刻也满足了。

忽的，花奴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带我走……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