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就在王杨命悬一线的时刻，一阵机炮声突然响起，一连串巨大的机炮弹狠狠地轰击在史密斯身上，将他一下子击飞出去，而他所站立的地方，也被这一波弹雨打得支离破碎。死里逃生的王杨从他手中掉落下来。

数十米开外的地方传来一阵钢铁交鸣的机械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快步走来，竟然是王杨刚才拯救的那个ApU机甲驾驶员。

不仅是他，在他后面，陆续出现了好几架ApU机甲，这几乎是ApU装甲部队最后的力量了，他们一出现就急急地直奔王杨而来，一个蹲下来，另外几个则围成一圈，机炮指向史密斯击飞的方向，保持着高度警戒姿态。

“嘿，你还能动吗？”为首的那个驾驶员问道，“我们保护你撤离！”

这一会儿工夫，王杨的精神力又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他勉强用意念回答道：“史密斯马上就要回来，你们快走。”

那个驾驶员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扶起他，干脆停下机甲，从驾驶舱中跳出来：“不用担心，我已经干掉他了。”

王杨一下子急了：这些士兵只是普通人，根本不了解史密斯有多厉害，仅仅是他的超级合金身体，就足以全灭整支ApU战队，刚才如果不是史密斯停下了绝大多数电子符文的能量转换，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击中。而且就连自己反转电磁洪流的绝杀都能被硬抗下来，这几发炮弹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管我！快走！否则你们都会死的！”王杨的话还没有说完，史密斯声音就打断了他：“不用担心，反正你们都会死。没有意义和目的的存在，最后都应该死。”他流光溢彩的身影从空中冉冉降落，没有一丝一毫损伤的身体让那几名士兵都愣住了。

为首的士兵最先回过神来，立刻怒吼道：“该死的，开火！”

“哒哒哒――――――”

几架ApU机甲的机炮立刻倾泻出密集的火舌，由巨大弹头组成的狂风暴雨瞬间淹没了史密斯，那名士兵全力开火之际还不忘冲着搀扶王杨的士兵大声叫道：“带他撤退到神庙中去，快！”

钢铁风暴中的史密斯如山岳般岿然不动，机炮弹的巨大动能落到他身上连一星半点儿的火花也弹不出来，但是那不断点亮的电子符文却给了王杨无与伦比的威压，让他险些再次失去意识。

他竭力想要摆脱那名士兵的搀扶，可是对方的力量是他此时根本无法对抗的，几经努力失败后，他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那名士兵一边走一边大声回答：“这是麦凡利上尉临死前的命令，我必须完成。”

――麦凡利上尉战死了？

王杨心中微微一沉，想起那个爽朗而坚毅的老男人，一种淡淡的伤感在他心中回荡。

“他的命令是什么？”沉默了一下，王杨突然问道。

那个士兵一边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回答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你，因为你是人类的未来。”

王杨愣了一下：“你相信我？”就王杨所知，锡安同胞对他强大的超能力基本上没有异议，但对于他是人类的希望这种说法却很不以为然，毕竟这里是科学范畴的世界，玄幻的说法很难有多少市场。

果然，那名士兵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

还没有等王杨开口，他就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但是麦凡利上尉相信你，所以我必须相信你！”

尽管无法看到这名士兵的表情，但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却让王杨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有一股莫名的暖流在胸臆间激荡不已。

那名士兵看王杨没有说话，还以为他在担心，于是说道：“你只管放心，那些机器想要伤害到你，就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轰――”

话音未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暴虐的冲击波席卷而来，那名士兵来不及作任何事，只能突然扑到王杨身上。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再次笼罩了王杨。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杨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在一片浑浑噩噩中，他勉强将精神力向四周探查过去，却仍旧是一片模糊，只有不受生命状态影响的气机感应告诉他，周围的生命气息已经近乎全灭，至少自己身边十米之内已经一片死寂。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侵蚀过来，但是王杨凝聚起全部的意识，死死守住最后一分清明。

终于，失重感如潮褪去。王杨突然发现，精神力好像恢复了一些，他能比较清晰地感知周围的一切了；不仅如此，生理机能早已瘫痪的五官竟然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恢复。

――对了，刚才的那个士兵呢？

顾不上细想恢复的原因，王杨连忙扫描起那个士兵的精神波动，但是几遍下来一无所获，正当王杨不顾危险准备将扫描的范围继续向外延伸时，一抹微弱的波动突然进入他的意识内。

――对，就是这个波动。

王杨心中一喜，连忙顺着感知的目标想要移动过去，但他随即发现，恢复的这点精神力根本不足以让他控制身体行动，现在的他，只能无力地躺在原地，等着最后一丝生命力慢慢燃尽。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声音闯进了他的意识：“想要看看你最后的同胞吗？王杨先生，不如让我来帮这个忙吧！”

感知到这个如同死神一般的声音，王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个声音正是史密斯。

很明显，最后的几架ApU机甲已经阵亡，停机坪防御战彻底结束，锡安防卫军至此全军覆没。

但出乎王杨意料的是，几秒钟后，一个还带着温热的身体被放置在他面前，王杨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精神波动，他竭力扭头看过去，那名士兵浑身浴血，脊椎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他一落地，就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中间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名士兵的生命不会超过十分钟了。

看着这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王杨的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那种感觉让他窒息，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个士兵无神的眼睛早已丧失了聚焦的功能，但一听到他的声音，瞳眸深处竟然跳出一抹亮光来，他挣扎着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要。。。。。。死。。。。。。只有。。。。。。你活着。。。。。。我爱的人。。。。。。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使得他的生命力流失速度急剧加快，当说到活下去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控制声带的能力，嘴唇颤抖着竭力张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瞳眸里那抹亮光，在火光的照耀下，仍然顽强地跳动着。

“咚！”

一道炽烈的电磁流骤然冲入王杨的视野，除了一片惨白，什么也看不到了。

仿佛出自本能，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在王杨心中变得异常强烈，一时之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气机感应和精神力扫描，只是拼命地睁大眼睛，去看向那个士兵的位置，即使那电磁流的余光仍停留在视网膜上刺目欲盲。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个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守住希望的年轻生命究竟怎么了。

惨白的不适渐渐消退，色彩和视野开始浮现，当王杨终于重新适应了黑暗后，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呆住了：那个士兵仍然大睁着双眼，但希望的亮光已经从他瞳眸里彻底熄灭，后心的一道焦黑的贯穿伤在无言的诉说着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也不知道是极度的震惊还是濒死的无助，王杨就这样大睁着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个刚刚消逝的生命。

不言。

不语。

不动。

这时候，战场的残火渐渐熄灭，黑暗更加浓重，硝烟低垂，仿佛要将一切生机和希望掩埋。

一滴血，从那名士兵的仍未冷却的鬓角滑落，滴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嗒”的一声轻响，碎裂成一朵小小的血花。

王杨的瞳孔突然收缩。

在浓重的黑暗中，那朵血花依然鲜艳如火的红色，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

――崔妮蒂。。。。。。

――麦凡利。。。。。。

――那些义无反顾的士兵。。。。。。

他蓦然觉得，进入无限轮回以来，一直无意识秉持的某种东西，湮灭无踪了。。。。。。

这时，史密斯的声音惊醒了他的茫然：“像这种蝼蚁一样的虫子，早就该死了。”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王杨心中郁积已久的情感，想起尼奥的信任和托付，想到那些殷切的目光，想起那些前仆后继的身影，想起那些如火焰一般微弱却炽烈的生命，一股崩天裂地般的气概莫可遏制，长啸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他硬撑着即将消散的意识和丧失直觉的身体，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史密斯正在得意忘形中，乍见王杨如天神一般巍然站起，不禁为之一愕。

此时的王杨油尽灯枯，仅仅是身上的失血就能置他于死地，而他以生命为代价激发出来的精神力至此也消耗殆尽，就连借力反击的能力也完全丧失了，可以说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威胁，但是不知怎的，史密斯一看到王杨的眼神，竟惶惶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仿佛站在面前的是决断命运长河的天神，他反倒才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更让他暴怒。

――绝对不能继续让这个人类生存下去，哪怕他只剩下一秒钟的生命。

这样想着，史密斯狞笑着一把抓住王杨的脖子，就像抓起一只残缺无助的布偶：“那么，再见了，王杨先生。”

王杨的脸上死气萦绕，但是他的眼睛却如宇宙般深邃浩瀚，这绝不是一双濒死的人该有的眼睛。

史密斯一阵莫名的心悸，他一把将王杨甩了出去，就像抓到了蛇一样，完全忘记了只要手指略微用劲，王杨的生命就会立刻泯灭。一种异常强烈的直觉，让他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人类，离得越远越好，甚至连亲手杀掉王杨的念头也无法提起。

王杨飞的很远，他的四肢随着惯性无力地摆动着，竟然有点儿像是飞翔。就在他飞出的方向上，一大群电子乌贼，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一样一拥而上。

在王杨的最后一点意识中，电子乌贼铺天盖地地迎面而至，红色的电子眼透出邪恶与杀戮的冰冷，无数张开的触角如同死神的镰刀，远处，黑暗笼罩的背景下，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世界在燃烧和爆炸中**，还有弥漫了整个空间的滚滚浓烟，一切的一切，彷佛是末日降临。

正是他第一次重伤后在意识深处所看到的那副画面。